顺天府大堂之上,悲声渐歇。薛铭与今昭夫妻相拥而泣,将积压多年的冤屈、恐惧、误解与深情尽数宣泄之后,情绪渐渐平复,但依旧紧紧相拥,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便会消失一般。堂上堂下,无数观者为之动容唏嘘,先前对今昭的唾骂与鄙夷,早已化为深深的同情与叹息。
府丞周文岸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悲戚的沉默。他身为正印官,需得依律断案。他看向身旁的主簿,主簿立刻将记录好的案卷供词双手呈上。
周文岸仔细翻阅,又与身旁的刑名师爷低声商议片刻,面色凝重地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判。然而,他刚拿起惊堂木,侧首的张绥之却微微抬手,示意稍待。
张绥之起身,走到公堂中央,先是对周文岸拱手一礼,沉声道:“府丞大人,案情虽已明朗,人犯亦已认罪。然,依《大明律》,量刑需斟酌情、理、法三者。下官有几处浅见,欲先呈于大人参考。”
周文岸知张绥之心思缜密,且此案牵涉甚广,便点头道:“张推官但讲无妨。”
张绥之转身,面向堂下相拥的薛铭夫妇,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王兆,声音清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律法威严,清晰地传遍大堂:
“依《大明律·刑律·人命》‘杀死奸夫’款:凡妻妾与人通奸,本夫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 他顿了顿,看向薛铭,语气放缓,“薛铭薛百户,那夜你归家,亲眼目睹地痞刘五正欲对汝妻今昭施行强暴,此乃‘于奸所亲获’;你盛怒之下,当场将刘五格杀,此乃‘登时杀死’。 故此,薛铭杀死刘五之举,依律,无罪。”
此言一出,薛铭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今昭也止住哭泣,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堂下百姓闻言,纷纷点头,觉得此判合情合理。
“然!”张绥之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厉,“薛铭,你隐瞒蒙古降卒身份,冒用汉名汉籍入职京营,此乃欺君罔上之罪! 虽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然国法如山,不可不究! 依律,本当重处! 但念你归降后并无二心,作战勇猛,此次手刃歹徒亦属义举,更兼主动坦白…… 本官与府丞大人议定,酌情革去你三千营百户之职,杖八十,徒三年! 你可服判?”
薛铭闻言,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如释重负,与今昭对视一眼,双双叩首,感激涕零:“罪民薛铭(民妇今昭),谢府丞大人、张大人明察!罪民服判!” 革职徒役,虽受皮肉之苦,却保住了性命,更得以夫妻团聚,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张绥之点点头,目光转向今昭,语气复杂:“今昭,你为报家仇,意图谋害王兆,虽未得逞,然其心可诛,其行已触律法。 依律,谋杀他人,已行而伤者,绞;已行而未伤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你虽未伤及王兆,然预谋已久,罪责难逃……本应重判!”
听到“流三千里”,今昭脸色一白,薛铭更是紧张地握紧了妻子的手。
然而,张绥之话锋再次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是……” 他正要继续宣判,跪在地上的今昭忽然身体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竟似要晕厥过去!
“昭儿!你怎么了?!” 薛铭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妻子,焦急万分地呼喊。
张绥之也是眉头一皱,快步走下堂,来到今昭身边,蹲下身,沉声道:“薛娘子,且放松。” 他说着,伸出三指,轻轻搭在今昭的手腕寸关尺上。他虽非专业郎中,但跟随顾云深时日不短,于医道脉理也略通一二。
堂上堂下众人顿时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徐舒月也忍不住上前几步,眼中露出关切。
张绥之凝神细察片刻,眉头先是微蹙,随即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又带着些许了然的神情。他收回手,对薛铭道:“薛百户莫急,薛娘子脉象滑利,如盘走珠……似是……喜脉? 只是她连日惊惧忧思,气血亏虚,脉象略浮,下官不敢妄断。” 他转身对周文岸拱手:“府丞大人,为稳妥起见,可否速请一位精通妇科的郎中来堂上一诊?”
周文岸虽觉意外,但也知人命关天,尤其可能涉及子嗣,立刻准允:“准!速传郎中!”
早有衙役飞奔而去。不多时,一位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郎中气喘吁吁地被请上堂来。老郎中在众人注视下,仔细为今昭诊脉,又观察其面色舌苔,片刻后,他站起身,对周文岸和张绥之拱手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这位娘子确是喜脉!依脉象看,已近两月,胎气虽因母体虚弱略受惊动,但根基尚稳,好生将养,应无大碍。 待老夫开一剂安胎养神的方子便好。”
“昭儿!你……你有喜了?!我要当爹了?!” 薛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这个在战场上刀剑加身都不曾退缩的汉子,此刻竟激动得语无伦次,虎目中含满泪水,紧紧将虚弱的妻子搂在怀中,又怕力道太大伤着她,那手足无措、欣喜若狂的模样,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莞尔。今昭依偎在丈夫怀里,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泛起一丝羞涩而幸福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神探驸马请大家收藏:(m.20xs.org)神探驸马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