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一个江南水乡的深宅大院,春暖花开,一个名叫苏婉清的少女在闺阁中抚琴作画,眉眼温婉,气质如兰。
她是前朝苏州府织造苏家的嫡女,自幼饱读诗书,心地善良,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
画面一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被许配给巡抚之子。
本以为是一桩良缘,却没想那巡抚之子是个纨绔子弟,贪花好色,性情暴戾。
苏婉清不从,其父却畏惧巡抚权势,贪图联姻带来的利益,强行逼嫁。
大婚前夕,那未婚夫闯入闺房欲强行无礼,苏婉清誓死不从,以剪刀抵颈,才逼退对方,不料竟遭父亲责骂。
绝望之下,她身着大红嫁衣,在月明星稀之夜,投入了冰冷的荷花池中香消玉殒,唯留无尽怨愤。
死后,她怨气不散,化为厉鬼,先是索了那未婚夫与趋炎附势的父亲的性命,又杀戮了不少负心薄幸的男子。
她漫无目的地在世间飘荡多年,怨念滔天,却又无所归依。
直到遇上了阴煞宗的一位长老,被其看中根骨,引入宗门,传授鬼修秘法,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阴娘子”。
原来她叫苏婉清……原来她有着如此惨痛的过往……她并非天性邪恶,而是被扭曲的人性,被那些卑劣的男子,一步步逼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种超越言语的理解与共鸣,在这奇异的魂魄交融中悄然滋生。
我对她的观感,从最初的厌恶、敌意、警惕,到后来的些许感激,此刻已彻底化为了深深的怜惜与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交融结束,我的阳魂回归肉身,感到一阵疲惫,但神识却更加凝练。
再看苏婉清,她的魂体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透明,凝实了许多,眉心的鬼火也稳定下来,虽然黯淡,却不再有熄灭之虞。
她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生气,呼吸也变得平稳。
她,活下来了。
又过了许久,苏婉清才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复杂难明,看向我的目光中,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感激、羞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莫动,你伤势未愈,还需静养。”我开口道,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知道了她的名字与过往,我再也无法用“阴娘子”这个充满煞气的代号来称呼她。
苏婉清——此刻我心中已如此唤她。
她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清晰了许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婉清……铭记于心。”她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冷,却带着决绝。
“此番恩情,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只是……正邪不两立,婉清身为阴煞宗之人,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她强撑着站起身,魂体还有些摇晃,便要向洞外走去。
显然,她不愿因自己而连累我们,也或许是无法立刻面对这份复杂的新生与情感,以及那被窥见的不堪过往的羞赧。
我们都明白她的心意,心中叹息,却也无法强留。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洞穴之时,异变陡生!
苏婉清猛地捂住头,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魂体一阵剧烈波动,几乎再次溃散!
“怎么了?”我连忙上前扶住她。
苏婉清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绝望与恐惧:“是宗主……他在操纵我留在总坛的本命魄!”
阴煞宗核心弟子,入门时皆需分出一缕本命魂魄存于总坛魂灯之中,既是身份象征,亦是控制手段。
一旦背叛,宗主厉无涯便可凭借这一魄施展“千里追魂咒”,强行拘回弟子魂魄,甚至进行搜魂!
“他定是听信了刘德柱的谗言,认为我叛宗!”
苏婉清咬牙切齿,她能感受到那股来自遥远总坛的、无法抗拒的拘束之力正在加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她生生拖走!
一旦被拘回,搜魂之下,我等几人的行踪将暴露无遗!
她看向我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苏婉清虽出身邪宗,却也知恩图报!绝不容那刘德柱奸计得逞,更不会因我而连累你们!”
说罢,她不等我们反应,眼中厉色一闪,竟逆转体内刚刚稳固些许的鬼力,狠狠冲击向自身魂魄深处,与那总坛遥遥感应的一魄联系之处!
“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魂体内碎裂了!她猛地喷出一口精纯的鬼气,魂体瞬间再次变得黯淡无光,气息暴跌,比之前重伤时好不了多少,脸上充满了痛苦,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解脱与无悔。
她竟然自毁了与总坛联系的自己那一魄!这意味着她主动斩断了与阴煞宗的联系,但也使得自身魂魄永久缺损一魄,修为大损,未来道途几乎断绝!
“婉清!你这是何苦!”我扶着她摇摇欲坠的魂体,心中震撼莫名,情不自禁唤出了她的名字。
为了不连累我们,她竟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苏婉清虚弱地靠在我身上,听到我唤她名字,身体微微一颤,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凄然而又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了……,也……就找不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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