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那箱昂贵的水果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但很快就被凌玥用“吃不完浪费可耻”的理由，招呼着大家分吃干净了。甜美的果肉下肚，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是那若有若无的视线感，似乎还 lingering（徘徊）在空气中。
郭城宇最先起身告辞，他晚上还有个推不掉的应酬。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对凌玥提了一句：“下周那个北欧当代玻璃艺术展，听说有几件藏品很有意思，票我放桌上了。”一张设计简约的邀请函静静躺在茶几一角。
“谢啦。”凌玥笑着应下，没有多余的话。
姜小帅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瘫在懒人沙发里哼哼唧唧：“玥姐，下次能不能烤个低脂的？我的偶像包袱要撑不住了……”
吴所畏则主动帮忙收拾着杯盘狼藉的茶几，动作细致又安静。
送走郭城宇，凌玥一回头，看见吴所畏正拿着那块吃剩的、带着她牙印的蜜瓜，有点不知所措，耳朵尖又红了。
凌玥失笑，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来扔进垃圾桶：“傻不傻，剩了就扔了呗。”
吴所畏小声说：“……很贵的。”
“再贵也是吃的，吃不下就是它的使命结束了。”凌玥拍拍他的肩，语气轻松，“走，所畏，帮我个忙，我刚到一个新面料，手感绝了，你帮我摸摸看给点意见？”
吴所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忘了蜜瓜的事，亦步亦趋地跟着凌玥走向工作台，像个得到老师青睐的小学生。
凌玥拿出一块灰粉色的、带着细微肌理感的羊毛混纺面料递给吴所畏。吴所畏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好软……好温暖……”他喃喃道，“像……像秋天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凌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吴所畏对色彩和质感的形容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细腻的灵气，这恰恰是很多科班出身的设计师容易丢失的直觉。
“说得真好！”凌玥不吝夸奖，“那我用它做件宽松的毛衣怎么样？落肩，宽袖口，配上你上次说的那种灰白色的纽扣？”
“嗯！”吴所畏用力点头，眼神发亮，“一定很好看！穿着它喝热奶茶，看落叶，肯定特别舒服！”
两人就着这块面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从款式聊到搭配，甚至聊到了如果拍画报该配什么样的背景和光影。姜小帅在一旁打了两局游戏，发现完全插不进话，只好悻悻地围观，时不时发出“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感叹。
这一刻，工作室里没有了池骋的阴影，没有了郭城宇的复杂，只剩下设计和创意碰撞的纯粹快乐。吴所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那是被认可、被倾听的喜悦。
凌玥看着这样的吴所畏，心里也软软的。她喜欢这种能激发别人美好一面的感觉。
讨论得差不多了，吴所畏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池骋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吴所畏脸上的光彩稍稍黯淡了一些，回复了消息，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凌玥说：“凌玥，我得回去了……”
“快回去吧，别让池骋哥等急了。”凌玥笑着把他送到门口，又把剩下没吃完的蛋糕仔细打包好塞给他，“带回去当夜宵。”
吴所畏提着蛋糕盒子，眼睛亮晶晶的，犹豫了一下，忽然很小声很快地说：“凌玥，谢谢你。还有……池骋哥他……其实有时候就是嘴硬心软，你别生他气太久……”说完，像是怕听到回答，立刻转身跑进了电梯。
凌玥站在门口，看着电梯数字下行，心里五味杂陈。吴所畏这份纯然的善良和想要维护所有人的心意，让她既感动又有些心疼。
几天后，凌玥和姜小帅一起去看了郭城宇送票的那个玻璃艺术展。展览确实精彩，那些晶莹剔透、光影变幻的器物让人惊叹。
在一件造型极其流畅、仿佛冰凝水波的蓝色玻璃雕塑前，凌玥驻足良久，脑子里闪过一些设计灵感。
姜小帅看她出神，很识趣地没有打扰，自己溜达到旁边去看介绍视频了。
凌玥正想着能不能把这种流动的线条感运用到服装结构中去，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有些熟悉又令人不适的声音。
“凌小姐？好巧啊。”
凌玥转头，心里一沉——是那个李助理。他穿着便服，脸上挂着看似友善的笑容，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打量着凌玥和她身边的姜小帅。
“李助理。”凌玥淡淡点头，心里警报拉响。这绝不是巧合。
“凌小姐也对玻璃艺术感兴趣？”李助理笑着搭话，目光却瞥向凌玥手里的邀请函，“郭少送的票？郭少真是有心人。”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太明显了。凌玥正想着怎么应付，姜小帅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回来，一把搂住凌玥的胳膊，笑嘻嘻地插话：
“是啊是啊，郭少知道我和玥姐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特意弄的票！这位大哥你也喜欢啊？哎你看那个红色的像不像一个大辣椒？”
他故意打岔，语气夸张，成功地把李助理那点试探搅和得稀碎。
李助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应付了姜小帅两句“像，挺像的”，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凌玥一眼，才借口有事走开了。
看着李助理走远，姜小帅立刻收起嬉皮笑脸，凑到凌玥耳边小声说：“玥姐，这人有问题，我一看他就觉得不舒服，跟池骋哥身边那个赵秘书一样，假惺惺的。”
凌玥有些意外地看了姜小帅一眼。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直觉却准得可怕。
“嗯，我知道。”凌玥拍拍他的手臂，“谢谢小帅。”
“谢啥！”姜小帅一扬下巴，一脸“包在我身上”的得意，“保护玥姐，义不容辞！”
看着姜小帅这副样子，凌玥心里暖暖的。这些看似需要她照顾的朋友，其实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维护着她。
这种相互支撑的感觉，让她觉得，即使前路未知，也并非孤身一人。
而她这份不知不觉中凝聚起来的人心，或许才是她最无形也最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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