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过黑风隘，队伍沿着荒废的古道一路向东，直到夜幕彻底笼罩下来，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停下扎营。这里地势隐蔽，视野开阔，能远远望见来路，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篝火很快燃起，驱散了山间的寒意。经历了白天的紧张，此刻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个人。王劲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揉着发酸的胳膊，咧着嘴道：“他娘的，总算是闯过来了！那老马勺，关键时刻还真顶用！”
严锋正在检查缴获自匪徒的几把弯刀，闻言头也不抬：“若非夫人巧计，顾先生良药，单凭我们硬冲，不知要折损多少兄弟。”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看向正在帮阿月换药的时若，目光中充满了感激。阿月肩头的伤已无大碍，她看着时若专注的侧脸，轻声道：“这次又多亏了你。若非你识得草药，想出这法子，我们恐怕……”
时若包扎好最后一圈纱布，抬起头，火光映照下她的脸庞温润柔和：“阿月姑娘客气了，大家同心协力罢了。”她顿了顿，看向坐在火堆对面、正用枯枝拨弄着火苗的顾青舟，“主要还是顾先生的药配得好，分量恰到好处，否则也难以奏效。”
顾青舟抬起眼，对上时若的目光，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真实的浅笑：“夫人过奖，是夫人心思机敏，洞察先机。”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认可。
萧逐渊将烤热的干粮分给众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目光在时若和顾青舟之间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走到时若身边坐下，将水囊递给她，语气带着关切：“你肩伤未愈，别太劳累。”
时若接过水囊，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巴图长老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在火光下铺开，粗糙的手指划过一条线路：“过了黑风隘，我们算是暂时跳出了睿亲王布下的主要包围圈。接下来有两条路可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第一条，继续沿着这条古道往东，大约四五日路程，可以抵达‘白水城’。那里是西域与中原交界处最后一个大城，商旅云集，城守是朝廷委派的官员，理论上相对安全。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给养，联系朝廷驿传。”
王劲眼睛一亮：“那还等啥？就去白水城啊！总算能见着点人烟了，俺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巴图长老却摇了摇头，神色并不轻松：“问题就在于，白水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葛里叛变，睿亲王在西域势力大涨，白水城是否还能如以往一般‘安全’，很难说。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一旦进城，行踪很可能立刻暴露。”
“那第二条路呢？”阿月追问。
“第二条路，”巴图的手指在地图上向东南方向偏移，“从这里折向东南，穿过‘鬼哭戈壁’，虽然路途艰苦，水源稀少，但能绕过白水城，直接进入陇西地界。到了那里，便是朝廷兵马实际控制的范围，才算真正安全。”
“鬼哭戈壁……”阿里木咂摸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畏难之色，“长老，那条路……可是九死一生啊！听说那戈壁白天能把人烤干，晚上能把人冻僵，还有神出鬼没的流沙和沙暴，风大的时候，那声音跟鬼哭似的，所以才叫这名儿！而且，戈壁里有伙马贼，叫‘一阵风’，来去如风，凶残得很！”
众人刚刚放松的心情，又因这两个选择而沉重起来。去白水城，可能自投罗网；穿鬼哭戈壁，则要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凶悍的马贼。
萧逐渊凝视着地图，沉吟不语。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照出他冷静思索的神情。
顾青舟放下手中的枯枝，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道：“葛里既然能出卖烽燧堡和黑风隘，白水城的商会据点乃至官府内部，恐怕也早已被他渗透。我们去白水城，无异于送上门去的功劳。相比之下，戈壁虽然凶险，但天灾人祸，总有应对之法，主动权尚在我们自己手中。”
他的分析切中要害，连王劲都不再嚷嚷着要去白水城改善伙食了。
阿月看向萧逐渊：“萧大人，你的意思呢？”
萧逐渊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时若脸上，看到她眼中并无惧色，只有全然的信任，心中一定，沉声道：“顾兄所言极是。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疏忽之上。就走鬼哭戈壁！”
决策已定，巴图长老便开始详细讲解穿越戈壁的注意事项，哪里可能有隐藏的水源，如何辨别流沙区，如何应对沙暴，以及如何防范“一阵风”马贼。众人听得聚精会神，深知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葬送性命。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除了负责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陆续裹着毡毯睡去。奔波厮杀的疲惫让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鼾声此起彼伏。
时若却没什么睡意，肩头的伤口在夜间隐隐作痛。她靠在背囊上，望着篝火出神。萧逐渊将身上的外袍脱下，轻轻盖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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