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针终于指向八点十分,陈朔再次对着麦克风下达指令,声音依旧稳定:
“第一阶段结束,停止干扰。各单位转入第二阶段,按顺序发射‘诱饵’电文一号、三号、五号。”
电台的嘶鸣声戛然而止。
监听接收器里出现了短暂的、近乎真空般的寂静,仿佛之前的狂暴只是一场幻觉。但这寂静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一种新的声音所取代——那是规律的点划声,摩尔斯电码!
“滴答…答滴答…滴滴答…”
这声音不再杂乱,而是带着明确的信息和目的。它代表着“苏南游击区指挥部临时联络站”的求救,代表着虚构的伤员和急需的药品,代表着那个位于嘉定废弃砖窑厂的、精心设置的陷阱。这规律的电码声,在陈朔听来,比之前的噪音更扣人心弦。这是将淬毒的鱼饵,精准地抛向潜伏在深海中的巨鲨。
时间再次在规律的滴答声中流逝。每个人都屏息凝神,仿佛能听到电波载着那些虚构的文字,穿越夜空,钻进敌人贪婪的耳朵里。
八点二十五分, 第二阶段结束。
“转入第三阶段,干扰噪音,持续五分钟后静默撤离。”陈朔的命令简洁明确。
混乱的噪音再次响起,持续了最后的五分钟。这既是掩护前面发射的真实电文,也是为撤离争取时间,制造行动结束的假象。
当时针精准地指向八点三十分整,陈朔果断地关闭了主控电台的电源。面板上的指示灯瞬间熄灭,那代表着力量与危险的光芒隐没了。
“行动结束,各单位立即静默,按预定方案撤离。”
他对着麦克风说出最后一道指令,然后轻轻摘下了耳机。
密室里的电台彻底沉寂下来,监听接收器也被关闭,世界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申城夜晚的真实喧嚣。行动的部分结束了,但那种极致的紧张感并未随之消散,反而转化为一种悬空的焦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现在,就看敌人的反应了。”沈清河长长地、缓慢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压力都排出体外,他这才发现自己握拳的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深痕,满是冰凉的汗水。
锋刃没有说话,他直接站起身,动作迅捷而无声,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推开密室的门,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黑暗中。他需要立刻动身,亲自前往或通过最可靠的人力联络员,去汇集分散在各处观察点的“影刃”队员们传来的现场报告。在这个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信息的汇集必然存在延迟,而这延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加剧着等待的焦灼感。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苏婉清开始默默地收拾桌面上散落的稿纸和工具,试图用忙碌来平复内心的波澜。陈朔则依旧坐在原地,闭着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复盘着刚才行动的每一个瞬间,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瑕疵。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密室外终于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门被推开,锋刃带着一身夜间的寒气走了进来,他的气息因快速走动而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
“有动静了。”他言简意赅地汇报,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大北电报公司楼内,在行动开始后约十分钟,多个楼层的灯光出现异常晃动,持续时间较长,疑似内部人员走动急剧增加,不像正常办公状态。”
“我们安排在附近的观察员报告,在行动开始后约二十分钟,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出大楼后院,去向不明。”
“目前,通往嘉定方向的主要路口和必经之路上,我们设置的观察点反馈,尚未发现异常的大规模车队或人员调动。”
信息零碎,但符合逻辑。敌人注意到了异常,并且做出了初步反应,但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调遣需要时间,尤其是针对一个需要核实的“游击区联络站”。
陈朔点了点头,这些都在预料之中。真正的验证,需要更长时间,需要看到敌人是否真的会扑向嘉定那个废弃的砖窑厂。
接下来的两天,是更为煎熬的等待。陈朔和苏婉清继续埋首于完善那个庞大的假电文库,但工作的效率明显受到了影响,所有人的心思,都有一半系在了那条通往嘉定的路上。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锋刃大步流星地再次闯入密室,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尽管他极力克制,但那眼角的微光泄露了他的心情。
“确认了!”他将一份简短的报告拍在桌上,“我们在嘉定的内线同志冒险传回消息,昨天下午,一支约莫一个小队兵力的旭日国宪兵,协同二十几名伪军,携带轻武器,对你们电文里提到的那个废弃砖窑厂,进行了非常仔细的突击搜查!他们翻遍了每个角落,甚至动用了军犬,明显是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指引!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成功了!
陈朔感到胸腔中被一股热流充满,欣慰之情难以言表,但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放松。越是成功的时候,越需要冷静。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冷静地追问最关键的问题:“锋刃同志,我们自身的暴露风险评估如何?三个发射点位,撤离是否绝对干净?有没有发现任何被追踪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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