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寺辉的倒台,在上海的日伪高层中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余震,但很快便被新的秩序所取代。鹈饲浩介以惊人的效率接管了原本由小野寺负责的一应事务,他没有举行任何就职仪式,只是在一场内部会议上,用他标志性的、不带感情的语调,为小野寺的时代画上了句号。
“小野寺君过于执着于虚幻的概念,陷入了自我编织的认知迷宫。”鹈饲对着与会的官员们说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事实证明,与那些藏在地下的老鼠进行智力游戏,是徒劳且危险的。他们擅长在阴影里制造幻觉,那我们就用最实在、最无法伪装的东西,把他们逼到阳光下,或者,直接碾碎在黑暗里。”
他所谓的“最实在的东西”,便是生存的资源。几天后,一项代号“铁毡”的行动计划被迅速推行。与小野寺那些复杂的社会工程或认知陷阱不同,“铁毡”计划简单、粗暴,直指核心:
首先,全面收紧并细化物资配给。不再仅仅依赖容易作假的“良民证”,而是引入了更严格的“配给劵”制度,实行按人定量、定点领取,并加强了领取时的身份交叉核验。米、面、煤、油、盐、布等一切生活必需品,都被纳入这张无形的大网。
其次,强化保甲连坐与举报制度。一个里弄内若发现“异常物资”或“可疑人员”,全里弄的配给额度将受到直接影响。鹈饲深谙人性,他用集体的生存压力,来制衡个体可能产生的同情或反抗。
最后,对黑市和所有非官方物资流通渠道,进行前所未有的高压打击。不仅仅是抓捕,而是追溯源头,一旦发现公务人员参与其中,立即严惩,绝不姑息。
“铁毡”的目标很明确:通过制造极致的物质匮乏,压缩“镜界”及其同情者的生存空间,逼迫他们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暴露,或者因为无法获得补给而自然萎缩。
“观澜台”安全点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沈清河带来的情报显示,几个依靠小规模黑市物资流转维持的交通站,已经出现了补给困难。一些同情革命的普通市民家庭,也因为陡然收紧的配给而陷入困境,间接影响了对地下工作的支持。
“鹈饲的方法很原始,但很有效。”苏婉清分析着最新的数据,“他不在乎意识形态,不在乎人心向背,他只控制粮食和煤炭。在这种绝对的物质力量面前,我们之前那套认知层面的博弈,效果大打折扣。”
陈朔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过那些代表基层里弄的节点,它们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如今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
“他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战场,也是他最强大的领域。”陈朔的声音平静,但眼神格外凝重,“他用经济和行政的‘铁毡’,想要砸碎我们赖以生存的社会网络。这是一场不同于小野寺的战争,更直接,更残酷。”
“我们是否要尝试干扰他的配给系统?或者像之前那样,寻找他体系内的漏洞?”沈清河问道。
“很难。”陈朔摇头,“鹈饲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设计的系统环环相扣,且依赖的是纯粹的行政命令和资源控制,基层官员的操作空间被压缩到极小。强行冲击,损失会很大。”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为了一点配给米而排起长队的人群,缓缓道:“既然‘铁毡’如此坚硬,那我们就要学会像‘流水’一样应对。”
策略随之调整。陈朔团队迅速从高维的认知博弈,转入基础而残酷的生存保障战。
“流水”行动的核心,不再是传递理念,而是输送生存所需的物质。
首先,是精算与调剂。沈清河的情报网全力运转,精确掌握各个重点里弄的物资缺口和敌人巡查的规律。苏婉清则利用前期“织网行动”掌握的无线电盲区,建立起一条条极其隐秘的微型通讯链,用于协调分散的物资调动。
其次,是物流网络的“毛细血管化”。不再依赖容易被盯上的大宗货物运输,而是化整为零。锋刃的特别行动队转变职能,负责发展和保护一批绝对可靠的“蚂蚁工兵”——他们是挑粪工、送菜农、走街串巷的货郎、甚至是伪政府配给站里被争取过来的底层办事员。救命物资被拆分成微不足道的分量:几斤米塞进挑粪车的夹层,一小包盐藏在菜篮底,几盒西盘林混在货郎的杂货里。
再者,是发动群众的自救智慧。在一些基础较好的里弄,陈朔团队暗中鼓励和指导居民开展生产自救,如何在阳台盆罐里种植速生蔬菜,如何收集碎布头重新编织。这些微小的努力,无法根本解决问题,却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绝望情绪,增强社区的韧性。
一场关于粮食、药品和能源的“微观战争”在上海的街头巷尾无声地进行着。敌人的巡逻队严格检查着主要通道,而“镜界”的网络则通过更隐秘的路径,将希望一点点渗透进去。
一天,沈清河带来一个消息:闸北的一个重点里弄,因为一名孤寡老人被怀疑私藏“违禁品”,全里弄的当月煤炭配给被取消。时值深秋,寒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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