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顾文渊收起纸笔,“藤田浩二昨天去了城北的一家私塾,旁听了一整天的蒙学课。晚上他又去了秦淮河边的茶楼,听了两个小时的评弹。他似乎在做一个长期的民间文化观察项目。”
“影佐知道吗?”
“应该知道,但没有干涉。”顾文渊说,“根据周明远的情报,影佐对藤田的这种‘田野调查’持默许态度。他认为这可以弥补官方数据的不足,为‘认知分析模型’提供更丰富的维度。”
陈朔沉思片刻。藤田的研究如果深入下去,确实可能触及“根系”网络的边缘——那些识字班、说书场、私塾,都是文化传播的节点。但另一方面,藤田的学术视角也可能成为他们的保护色。
“给藤田一些引导。”陈朔说,“通过你在文化界的渠道,让他‘发现’一些完全无害的、甚至有利于统治稳定的民间文化现象。比如,识字班让工人更遵守生产纪律,说书场减少了街头斗殴,传统手艺传承维护了社区和谐。”
“这样做的目的是?”
“让藤田的研究结论,与影佐的控制目标产生表面的一致性。”陈朔说,“当藤田向影佐汇报时,他会说:‘民间文化活动如果引导得当,可以成为社会稳定的润滑剂。’这会让影佐觉得,藤田的研究虽然书生气,但也有实用价值。从而,他会允许藤田继续接触这些基层文化点——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观察窗口。”
顾文渊明白了。这是在利用藤田作为一道“认知过滤网”——通过他的学术视角,将“根系”网络的活动重新包装成“无害的民间文化现象”,从而降低影佐的警惕。
“那鹈饲那边呢?”苏婉清问,“他的数据模型不会受藤田的研究影响。”
“所以我们需要另一手准备。”陈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周明远通过内线获得的,鹈妾团队正在构建的‘金陵经济异常指数’的初步框架。他们设定了二十七个监测指标,其中与小额资金流动相关的有五个。”
他翻开文件,指着其中一页:“这五个指标中,有三个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干扰。比如‘同一收款方的小额交易集中度’——我们可以让资金通过更多的中间账户流转,降低集中度。‘交易时间规律性’——我们已经讨论了随机化方案。‘资金流向与实体经济活动匹配度’——这个最难,但可以通过增加合规的实体交易来‘稀释’。”
“具体怎么做?”
“让张明轩的华昌贸易公司,在未来两周内增加三到五笔完全真实、完全合规的丝绸交易。”陈朔说,“交易对象要选择那些背景清白的商家,交易金额要适中,交易流程要完整。这些真实的商业活动会产生资金流,这些资金流会进入鹈饲的数据模型,成为背景噪声的一部分。”
“但这需要动用真正的资金,也有商业风险。”
“必要的成本。”陈朔合上文件,“而且,这能让张明轩这个身份更真实、更立体。一个在鹈饲审计期间还敢正常做生意的商人,看起来会更清白。”
顾文渊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陈朔和苏婉清。窗外的雾终于开始散了,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觉得影佐和鹈饲,谁更难对付?”苏婉清忽然问。
陈朔走到窗前,看着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
“影佐是手术刀,精准,锋利,目标明确。他知道自己要切除什么,也知道怎么切。”他缓缓说道,“鹈饲是显微镜,冷静,细致,不放过任何细节。他能看到手术刀看不到的微观结构。”
“那我们呢?”
“我们……”陈朔顿了顿,“我们是要在手术刀和显微镜下,让细胞自己学会伪装,学会变异,学会在不可能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他转过身,眼神深邃:“影佐想切除肿瘤,但如果我们不是肿瘤,而是正常组织本身的变异呢?鹈饲想发现异常,但如果异常本身就是常态的一部分呢?”
苏婉清思索着这番话。她想起陈朔曾经说过的“镜渊”——最深层的镜子,映照的不是外来的影像,而是照镜者自身的认知结构。也许这场斗争的最高境界,不是打败影佐或鹈饲,而是让他们在自己的认知框架内,找不到可以锁定的“敌人”。
因为真正的抵抗,已经融入了这座城市的呼吸和脉搏,成为了生活本身的一部分。
下午两点,陈朔以张明轩的身份出门。他今天约了德国礼和洋行在金陵的代表,谈一批德国染料进口的代理权。这是完全真实的商业活动,也是为华昌贸易公司增加合规业务的重要一步。
轿车穿过逐渐晴朗的街道。陈朔靠在后座,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脑中梳理着“根系”网络的每一个节点、每一条连线。
码头识字班的老赵昨天传来密信:他们开始教工人看“生产安全手册”了。这不是他安排的,是老赵自己决定的。老赵说:“识了字,总要学点有用的。安全手册上的字简单,图也多,工人们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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