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铜钟余响在雕花梁木间缠了三绕,才缓缓沉进窗缝里的晨光。玄阳收回望向锁妖塔的目光,塔尖的铜铃还在风里轻晃,影子投在案上那卷泛黄的《战后宗门分布图》上,像一道淡墨痕。他指尖拂过卷上密密麻麻的村落标记,指腹碾过墨迹干涸后凸起的纹路,声音裹着藏经阁特有的沉郁,漫在寂静里:“烈渊被封那日,塔内妖邪虽尽数焚尽,可大战时崩裂的山缝里,仍有不少低阶魔化生物顺着沟壑、支流散入大陆。单个瞧着不足为惧,可它们藏在民宅柴房、山林田埂,像附骨之疽,反倒成了战后最磨人的隐患。”
他顿了顿,指节轻轻叩了叩古卷边缘,语气又沉了三分:“便是幽冥鬼王、噬魂老怪这般角色,也借着混乱遁入暗处。如今能查到的异动,不过是就地封印的零星魔息,更多的,还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弟子们连呼吸都放轻了,烛火映着一张张绷紧的脸。林异不自觉往前挪了半步,靴底蹭过青砖的细响格外清晰,掌心的金龙杖透着沁骨的凉,却压不住心口的发紧。他从前只知烈渊之祸已平,竟不知这片炊烟袅袅的大陆,底下还埋着这般暗涌。
“进山的猎户,遇见过魔化野兔。”玄阳的声音里浸了凝重,像沾了晨露的铁,“原本灰扑扑的温顺模样,被魔息染过之后,眼瞳红得能滴出血来,嘴角裂到耳根,露着两排细白的獠牙。有三个猎户被扑咬时,手腕的皮肉直接被撕开,伤口肿得比馒头还大,泛着黑紫的脓水。若不是山民及时用解毒草捣碎了敷上,那手臂怕是要保不住。”
他指尖滑到古卷上一条蓝色水纹标记:“河边渔村更惨。夜里总听见渔船‘吱呀’晃,渔民只当是风浪,直到有天清晨,看见船底缠着碗口粗的魔化水蛇。蛇鳞泛着青黑的光,信子吐出来带着腐水的腥气,正顺着船缝往舱里钻,偷偷吸渔民的精气。不过半月,三个壮实的渔民就瘦得眼窝深陷,连提网的力气都没了,说话时气若游丝。”
“西边的黑石镇,闹得最凶。”玄阳的指尖点在一处黑色圆点上,古卷被按出细微的褶皱,“镇上粮仓夜夜传‘咯吱咯吱’的啃咬声,可第二天去看,门闩完好无损,只在粮袋上发现几个破洞,里面的谷子混着细碎的黑毛。守卫夜里躲在粮仓梁上,才看清是一群魔化老鼠。那些老鼠比家猫还大,牙齿尖得能咬穿木柜,不仅偷粮,听见孩童哭就往屋里冲。后来镇上的孩子夜里都不敢哭,怕一嗓子引来那些怪物。”
弟子们里有人倒吸凉气,有人悄悄攥紧了衣襟。林异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节攥得发白,金龙杖的龙纹硌着手心。他仿佛能闻到魔化生物身上的腥气,听见渔民无力的咳嗽、孩童憋住的啜泣,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再这么下去,百姓哪有安稳日子过?
“各宗门很快便聚在一处,定了主意分头行事。”玄阳的声音缓了些,像融了点暖阳,“昆仑山弟子带着灵犬进深山,灵犬鼻子灵,能循着魔息的腥气追出十几里;青云宗弟子背着符咒箱走村串户,在门框上贴驱邪符,还蹲在院子里教村民画‘平安符’,连老太太都学得有模有样;黄山派弟子力气大,帮着修补被妖邪撞坏的屋门、啃破的粮仓,村民们也不闲着,递水递饭,连半大的孩子都提着篮子送野菜。”
“重建的日子苦,却没人喊累。”玄阳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映着细碎的光,“被野兔咬伤的猎户康复后,天天领着昆仑山弟子绕山路,哪里有陷阱、哪里有山泉,说得一清二楚;黑石镇的百姓跟着青云宗弟子折纸符,夜里轮流举着火把守粮仓,十日不到,就把那群魔化老鼠赶进了深山。后来再去镇上,能看见巷子里的孩子追着蝴蝶跑,灶房里飘着米粥的香,弟子们说,瞧见这些,再累也值了。”
林异心里的石头慢慢松了,暖意从心口往四肢漫开。原来如今的安宁,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各宗门弟子和百姓手拉手,把破碎的日子一点点拼起来的。
可玄阳的声音又沉了下去,目光扫过弟子们,带着沉甸甸的郑重:“只是守护锁妖塔的事,成了难题。玄辰老祖沉睡后,核心晶石里的残魂虽能感知危险,可锁妖塔得有人日夜盯着。既要防残存妖邪偷袭,又要定期清理塔周的魔息,稍有差池,封印就可能裂。可各宗门都忙着清剿妖邪、帮百姓重建,实在抽不出人手长期守塔。”
“就在众人围着塔基发愁时,玄虚长老站了出来。”玄阳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敬佩,指尖在古卷上“黄林寺”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他望着锁妖塔的铜铃,对众人说:‘玄辰兄为护塔耗尽灵力,这塔不能没人守。黄林寺弟子虽少,却愿接下这份担子,世代守护,绝不让玄辰兄的心血白费。’”
“其他宗门的长老听了,眼圈都红了。”玄阳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清晰,“他们给黄林寺送来了疗伤丹、驱邪符,还合力在寺周围布了三重驱邪结界。青色的灵光绕着寺墙转,夜里像盏长明灯。从那以后,守护锁妖塔就成了黄林寺的祖训。每一代弟子,每日都要去塔前巡查:清晨清理塔周的枯木杂草,怕魔息藏在里面;傍晚检查结界的灵光,看有没有暗痕;就算是下雪天,也要踩着雪印绕塔走三圈,三百六十日,一天都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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