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日头悬在半空，毒辣的阳光洒在锁妖塔前的广场上，却被阴阳阵的灵光与寒气折成两半。阳阵的佛光如金纱般笼罩东侧，阴阵的墨玉泛着冷雾缠绕西侧，两股力量在阵眼处交织，连空气都透着凝滞的肃穆。黄林寺弟子们列成三圈护阵，手中的法器映着日光，刀刃上贴着的镇邪符微微发烫；空尘方丈坐在阳阵中央的蒲团上，《涅盘经》摊开在膝头，苍白的手指轻轻按在经文上，指尖的灵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林异捧着涤魂盏站在阵眼旁，莹白的盏身贴合掌心，灵光与阵中灵力共鸣的震颤透过指尖传来，可他眉心的褶皱却始终未舒。那股莫名的不安，像根细刺扎在心头。
广场西侧的密林中，老槐树的浓荫遮住了影狱教众的身影。护法黑煞靠在树干上，指尖转着枚发黑的铜钱，铜钱边缘沾着干涸的血渍，在阴影里泛着诡异的光。他的目光透过树叶缝隙，死死盯着广场上的阵眼，瞳孔里映着涤魂盏的灵光，却满是阴狠：“那小子再不动手，就别想见到家人了。”
身后的十余名教众都缩在树后，深色劲装的领口扎得严实，黑布蒙脸只露双眼，手中的弯刀裹着黑布，却仍能闻到刀刃上邪毒的腥气。一名教众忍不住凑上前，声音压得像蚊蚋：“护法，仪式快开始了，陈生要是敢反水……”
“反水？”黑煞冷笑一声，把铜钱塞进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里放着一缕黑发。那是陈生母亲的头发，“他娘还在咱们手里，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等片刻，仪式一开始，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分魂上，他动手才不会被发现。”他又摸出枚黑色哨子，哨口刻着骷髅纹，“要是真反水，就吹哨强攻，咱们的弯刀可不是吃素的。”
教众们点点头，握紧刀柄的手更用力了，指节泛白。密林中静得可怕，只有风卷落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远处广场上传来的法器碰撞声，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压得人喘不过气。
广场东侧的护阵队列里，陈生低着头，双手攥在袖中，指腹被铁钉硌得又红又肿。铁钉浸过阴气，冰凉的寒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像条小蛇缠在手腕上。他穿着和其他弟子一样的灰色僧袍，可肩背却始终绷着，不敢抬头看阵中央的空尘方丈。方才路过闭关室时，他还看到方丈咳着血整理经文，那苍白的脸此刻总在眼前晃；也不敢看身边的师兄弟，他们脸上的肃穆与坚定，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陈师弟，发什么愣？”身边的了悟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关切，“一会儿护阵要集中精神，影狱教的人说不定藏在哪儿呢。”
陈生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肩，勉强扯出个笑：“没、没愣神，就是有点紧张。”他慌忙移开目光，落在阵眼处的林异身上。林异正垂着眼，指尖轻轻拂过涤魂盏，灵光顺着他的指尖流转，温柔得像小时候教他画符时的样子。那一刻，陈生的鼻子突然发酸，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没察觉，袖中的铁钉像是更冰了，几乎要冻进骨头里。
“仪式开始！”空尘方丈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却清晰，瞬间压过了广场上的所有声响。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经文上，诵经声随之响起：“尔时，世尊在涅盘山，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随着经文出口，阳阵中的佛光符文骤然亮起，金色的光浪一波波扩散开来，将整个广场裹进圣洁的光晕里；镇魂铃被放在方丈面前的石台上，铃身的灰气在佛光中簌簌发抖，竟往后退了几分，像是怕被灼伤。
林异深吸一口气，将涤魂盏轻轻放在阵眼中央。指尖注入星佛之力，盏内的灵光瞬间暴涨，化作千百道纤细的金丝，像温柔的蛛网，朝着镇魂铃缓缓伸去。他屏气凝神，所有心思都放在金丝上。每一道都要精准地缠上残魂，不能伤到了尘的生魂，这是他对方丈、对师门的承诺。
密林中的黑煞眼睛骤然亮了，对着教众们打了个手势。教众们立刻弓下身，手按在弯刀上，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黑煞的目光死死锁着人群中的陈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哨子。只要陈生破坏了阳阵符文，佛光一断，残魂必乱，他们就能趁乱冲进去抢残魂。
可陈生站在队列里，听着方丈的诵经声，看着阳阵中流动的佛光，袖中的铁钉像有千斤重。他看到林异专注的侧脸，看到了悟师兄紧握着法器的手，看到所有师兄弟警惕的眼神，心中的天平疯狂摇摆：破坏符文，就是把大家都推进火坑；不破坏，娘就……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浸湿了衣领，后背凉得像贴了块冰。
就在这时，阳阵的佛光突然闪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陈生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不自觉地摸向袖中的铁钉。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他抬头时，正好对上空尘方丈的目光，方丈的脸依旧苍白，眼神却平静得像水，带着慈悲，也带着坚定。那一刻，经文里“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字句突然钻进耳朵里，陈生的手猛地一顿，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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