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布满血丝的独眼， 猛地扫向下方惊慌失措的人群，声音因为焦灼而变得沙哑，大声嘶吼道：
“皮普！培罗的牧者！你的圣光呢？！”
“现在不正该用它来净化这些污秽吗？！”
然而，他要找的那位牧者，此刻正走在一条截然不同的“圣洁”之路上。
皮普穿行在绝望弥漫的人群中，脚步带着一种奇异的虚浮感。
仿佛踩着的不是坚实土地，而是由无数哀嚎与恐惧编织成的、不断下陷的蛛网。
他破烂的牧师袍下摆，沾染着地窖的湿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此刻，皮普脸上挂着一种刻意练习过的慈悲表情，竭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位引领羔羊的牧人形象。
可只要仔细瞧，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燃烧着的竟是近乎癫狂的幽暗火焰，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他袖中紧握的那枚变异圣徽碎片，即便隔着粗布，那股冰冷且充满索取意味的悸动还是清晰可感。
如同握着一块来自深渊的活体寒冰！
那暗紫色的幽光甚至隐隐透出布料，在他行走过的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痕迹。
“我的孩子们，培罗、培罗并未抛弃我们……”
皮普的声音沙哑，努力想要营造出宽厚慈悲的语调。
可声带却不受控制地， 发出一丝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更深处，还藏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他只是，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考验我们的信、信仰……”
他在一位几乎哭晕过去的老妇人面前停住，缓缓蹲下。
老妇人怀中紧紧搂着一个气息微弱、脸色蜡黄的孩子，那孩子看上去命悬一线。
皮普伸出那只没有握紧圣徽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抚摸孩子的额头给予安慰。
然而，他的指尖在距离孩子皮肤仅有寸许时却猛地停住了。
与此同时，袖口内的幽光却骤然炽盛了一瞬！
“呃……”
老妇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并非因为身体被触碰，而是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钻心刺骨的寒意顺着皮普的方向袭来！
让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瞬间如坠冰窟！
她怀中的孩子更是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如猫叫的哭泣。
而皮普，却在此时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扭曲表情。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从这对濒临绝望的祖孙身上，涌出了一股比旁人更精纯、更浓郁的绝望与恐惧之力。
宛如甘美的毒酒，被他袖中的圣徽贪婪地汲取、吞噬！
那圣徽反馈回的、与远方菌毯更深层次的共鸣感，让他的灵魂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是的，奉献吧！”
“将你们的痛苦，交给我！”
他几乎是低语着说出这句话，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哪里是什么救赎，分明就是捕食！
他以牧者的身份作伪装，用言语为诱饵，钓取着人们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情绪，去喂养手中那来自异界的邪物。
这一幕，连同格隆那焦灼的怒吼，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墙垛最高处，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星眸之中。
沈星洛静立着，晨风拂动她几缕墨染般的发丝，衣袂飘然，仿佛随时会御风而去，回归天阙。
周围的污浊、恐惧、疯狂，似乎都无法沾染她分毫。
她的感知，精细如最复杂的天仪，笼罩全场。
她能“听”到皮普体内血液因狂热而加速奔流的声音；
能“嗅”到那变异圣徽散发出的、与外界菌毯同源的异界腐败信息素；
能“看”到无形的恐惧能量，如同灰色雾气般被那幽光贪婪吸吮的轨迹。
在她那浩瀚的认知里，眼前并非简单的善恶对峙，而是一个绝佳的观测窗口。
皮普的堕落与献祭，其意义不在于道德层面的悖逆。
而在于提供了一个可重复观测的能量模型。
她甚至能隐约推演出那条“通道”彻底成型后可能引发的空间畸变参数。
就在这时，格隆那饱含愤怒与焦躁的吼声再次炸响，这一回，直接对准了皮普：
“皮普！你这混蛋，在对他们做什么？！”
格隆并非洞悉了能量层面的玄奥。
但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凭借着敏锐直觉、和那只历经战火淬炼的独眼，瞬间捕捉到老妇人和孩子陡然加剧的痛苦神情！
还有皮普脸上，那绝不属于善良牧师的诡异表情。
只一眼，便让人脊背发凉！
说时迟那时快，格隆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沉重的战靴踏在地上，发出沉稳而令人心安的闷响，与皮普那虚浮的脚步形成了鲜明对比。
皮普宛如从美梦中被猛地惊醒，双眼霍然睁开！
眼底深处原本燃烧的狂热，瞬间被惊慌与怨毒所替代。
他像被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
忙不迭地将那只散发幽光的手藏进袖管更深处，脸上强挤出一副受了委屈、无端被指责的悲愤模样。
“格隆先生！你……你怎能如此恶意揣测一位一心安抚伤患的仆人！”
他拔高了声音，妄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慌乱：
“我不过是在向培罗虔诚祈祷，祈求神恩降临，治愈这可怜的孩子！”
“你却以战士的粗鲁，亵渎了这份神圣！”
他这番辩解，听起来冠冕堂皇，竟引得周围几个不明就里、满心渴望救赎的镇民，纷纷向格隆投去不满与祈求的目光。
格隆的独眼微微眯起，他的目光在脸色愈发灰败的孩子、和老妇人身上停留片刻。
又转向眼神闪烁、气息紊乱的皮普。
他虽不懂什么能量通道之类的复杂玩意儿，但他坚信自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的直觉。
“祈祷？”
格隆的声音低沉下来，却透着一股更强大的压迫感。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皮普身上那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老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见过死人，也见过装神弄鬼的！”
“可你这祈祷的样子，比地精往酒桶里掺水还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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