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艰难地越过近处的骸骨平原,投向更远方。
一座座由深青色玄冰晶石构筑的、风格狰狞扭曲的宫殿轮廓,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在惨绿与幽蓝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宫殿并非规整,而是如同巨兽的骨骸与礁石强行糅合而成,巨大的廊柱上缠绕着栩栩如生、却充满暴虐气息的深海龙形雕刻,龙睛处镶嵌着巨大的幽暗宝石,如同活物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片骸骨平原。
宫殿之间,由巨大骸骨或黑色礁石堆砌的拱桥相连,桥下流淌的并非水流,而是粘稠如油、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巨兽的血管。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气。那是亿万水族经年累月盘踞于此,血肉腐败、藻类滋生、以及杀戮残留混合而成的沉郁气息。其中更夹杂着一股冷——一种深入骨髓、连灵魂都能冻结的阴寒,源自脚下无尽的骸骨,源自四周的玄冰宫阙,更源自这片空间本身蕴含的磅礴水元之力。
死寂。绝对的死寂。
除了那些漂浮的发光生物偶尔摆动触须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暗红色“血河”缓慢流淌的粘稠声响,整个世界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没有鱼群的游弋声,没有水流的潺潺声,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如同巨大的石棺,将一切声音都吞噬殆尽。
这就是碧波潭万圣龙宫?与其说是龙宫,不如说是一座建立在无尽骸骨之上的、阴森恐怖的水下魔域!
就在陈默被这死寂魔域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之际——
咚!咚!咚!
沉重的、如同巨锤擂击蒙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踏碎了骸骨平原的死寂,从巨舟残骸的侧后方传来!
陈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
只见在惨绿晶簇幽光的映照下,一队约莫十数名的身影,正踏着粘稠的藻泥和嶙峋的骸骨,朝着鸿蒙创世舟残骸的方向,迈着整齐划一、沉重而冰冷的步伐走来。
它们并非人类,而是形态各异、散发着凶戾气息的深水魔物!
为首者,身高近两丈,体型魁梧如同巨熊。它覆盖着青黑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厚重鳞甲,鳞片边缘锋利如刀。头颅是一个巨大的鲨鱼头,狰狞的巨口微微张开,露出数排匕首般的惨白利齿,齿缝间滴落着粘稠的涎液。一双暴突的鱼眼,如同凝固的黄色琥珀,没有任何情感,只有冰冷的杀戮指令。它手持一柄巨大的、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三股钢叉,叉尖还挂着几缕腐烂的水草和不知名的碎肉。
紧随其后的魔物,形态更加诡异:有的上半身勉强维持人形,覆盖着暗绿色鳞片,下半身却是粗壮的、覆盖着骨板的鳄鱼尾巴,拖曳在骸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有的形如巨大的直立鲶鱼,嘴边垂着数根滑腻的长须,手中握着两把分水刺,眼珠浑浊无光;还有的如同被剥了皮的巨大海星,中心镶嵌着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数条粗壮的、长满吸盘的腕足支撑着身体缓慢移动,腕足尖端闪烁着淬毒的寒光……
它们沉默着,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鳞甲摩擦、骨尾刮地的刺耳噪音。队列整齐,行动间带着一种刻板的、被绝对驯服的纪律性。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鱼腥和深海淤泥腐败气息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冰雾,随着它们的靠近,扑面而来!冰冷的杀意,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向陈默残存的意识。
这支沉默的魔物小队,如同来自地狱的行刑者,停在了鸿蒙创世舟残骸巨大的破口边缘。鲨鱼头魔将那双暴突的黄色鱼眼,冰冷地扫过船内一片狼藉的景象——灌满墨绿潭水的船舱,漂浮的碎片,最后,落在了趴在倾斜甲板上、气息奄奄的陈默,以及甲板中央那块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巨大七彩玄冰之上。
它没有发出任何指令,只是猛地抬起了手中巨大的三股钢叉,朝着残破的船体,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充满暴力意味的劈砸手势!
轰!轰!轰!
数名体型最为魁梧、覆盖着厚重甲壳或鳞片的魔物立刻越众而出!它们有的挥舞着沉重的骨锤,有的抡起布满骨刺的巨棒,有的甚至直接举起覆盖着岩石般硬皮的巨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向鸿蒙创世舟那早已脆弱不堪的船壳!
咔嚓!轰隆!哗啦!
朽坏的船体如同纸糊一般,在狂暴的力量下瞬间破碎、撕裂!大片的船壳被硬生生砸开、掀飞,露出内部灌满污水的船舱和扭曲的龙骨!冰冷腥臭的潭水混合着船内的杂物再次喷涌而出!
只用了短短几息,鸿蒙创世舟这艘曾穿越混沌、定鼎鸿蒙的神舟,便如同被粗暴拆解的巨兽残骸,被彻底“开膛破肚”,再无任何遮蔽!
冰冷的、带着浓重腥气的空气,混杂着骸骨平原的死亡气息,毫无阻碍地灌入残骸内部,吹拂在陈默脸上。他如同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残存的一丝体温被迅速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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