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若这件事,不平常呢?”
杨盛愣住了:“不平常?银子被劫,案情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奏报上说,是流窜的悍匪勾结部分溃兵所为,当地卫所正在追剿。怎么会不平常?”
杨成看着他,目光深邃,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那批运过去的银子,实际上,只有六万两。”
“什么?!”
杨盛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六……六万两?!”
“十车银子,每车装载一万两!怎么会……怎么会变成六万两?!”
他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关于此次北边救灾的相关情报。
如今朝廷各处都需要开支,税收一年少过一年,各处衙门,早就过上了寅吃卯粮的日子。
因为国库空虚,这救灾的银子,当初还是陛下体恤,特旨从皇帝的内库里提出来的……
一共要送往北边送一百万两银子!
这次十万两,只是最先送过去应应急的!
一个极其可怕、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杨盛的脑海,让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十车银子,每车一万!刚刚好又丢了四车!合乎六万之数!
陛下他!他!他的银子,没有给足?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嘴唇哆嗦着:“这一……这一切!莫非……莫非是……陛下的意思?!”
杨成对儿子能这么快想到关键,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百万两银子!说出来,总归是要好听一些。”
“陛下……也是个爱惜名声悲天悯人的圣主明君。”
“内库亦非无穷尽,能私人拿出银两赈济灾民,已是皇恩浩荡,足以彰显天家仁德了。”
杨盛彻底呆立当场,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父亲那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这哪里是他们杨党被清流打得溃不成军?
这分明是……分明是父亲为了维护陛下的名声和体面,主动将清流的攻击引到了自己身上,甚至不惜让出部分利益,配合陛下演了这出戏!
为了守护陛下的名声,老爹被清流如此“攻击”,陛下还看不明白,在这朝堂之上,究竟是谁对他忠心耿耿吗?!
等等!
一个身影猛地闯入他的脑海。
次辅徐节!
如此重大的事情,徐节作为清流魁首、内阁次辅,他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他若知道内情,为何不阻止清流借此发难?
反而推波助澜,硬要将陈正林塞去湖广?
“那次辅徐节?他不难道不知道?”
杨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略显萧瑟的秋景,声音带着一丝缥缈:
“当初,是陛下私下召我一人谈的。”
“至于……有没有和徐节谈过……”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朝廷之中,不能没有我们杨党,也不能没有清流!”
“陛下天资聪颖,深谙制衡之道,想来……应该是私下谈过的吧。”
杨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徐节,他作为清流领袖,既然可能和陛下通过气,知道那十万两的真相,知道陛下不欲此事闹大、更不欲真实数目曝光。
他为什么不阻止清流,反而让清流在陛下心中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地疯狂攻击?
这简直是在自毁长城!
杨成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仿佛自语:“徐节……呵呵。”
他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又提了起来,在字帖的最后随手写了一个“心”字,随即,笔锋陡然一转,在那个“心”字上,狠狠地加了一笔!
一个杀气凛然的“必”字,跃然纸上!
杨盛看着那个字,心脏猛地一跳。
杨成转过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眼神平静地看着儿子,语气淡然:“老夫,也七十啦……活不了多久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走之后,这首辅之位,终究是要换人的。”
“我活着,有徐节来制衡与我!”
“要是我死了!谁来制衡徐节呢?”
杨盛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徐节他……他这是在防着自己人?”
杨成反问:“这次提议更换湖广主考官的,是谁提出来的?”
杨盛立刻回答:“是兵部左侍郎,李昭延李大人!”
李昭延,乃是致仕老尚书李成阳的亲儿子,清流的大佬之一!
杨成认可地点了点头。
杨盛思绪电转,瞬间想明白了这一切前因后果!
他失声低呼:“他防的是……李承阳李老大人?!”
“他害怕陛下将来,将李老大人召回朝堂,甚至……入阁?!”
李成阳资历、声望都足够,儿子又是兵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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