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绕,避开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和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两人终于停在了一条更加狭窄、光线更加昏暗的死胡同尽头。
这里的气味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复杂一些,除了固有的污浊,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被岁月磨蚀的木头腐朽味和……尘埃的沉寂。
眼前是一间低矮得几乎要匍匐在地的棚屋。它歪斜地倚靠着背后一座巨大、锈迹斑斑的高压变电器基座,仿佛随时会被那冰冷的钢铁巨兽吞噬。墙壁是用废弃的广告牌、断裂的合金板和各种辨不出原色的破塑料布拼凑而成,缝隙里塞满了发黑的填充物。门板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屋顶覆盖着厚厚一层油毡和防雨布,边缘被风撕开一道道口子,无力地垂落着。
这便是王立本最后的“家”。
方城站在门口,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本就狭窄的入口,光线被他阻挡,屋内更显幽暗。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变、腐朽木头和某种早已冷却的生命气息的味道,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扑面而来。
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凝视着那片黑暗。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有刻骨的悲伤,有沉甸甸的怀念,有无法消解的愧疚,还有一丝……近乡情怯般的犹豫。风穿过破败的棚屋缝隙,发出呜呜的低咽,如同老人临终前压抑的咳嗽。
赵风婷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没有催促,没有打扰。她能感受到方城身体散发出的那种紧绷的抗拒和深深的眷恋。她只是默默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试探性地握住了方城垂在身侧那只冰冷的手掌。那只手微微一僵,随即反手将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力道大得让她指骨生疼,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方城深吸了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呛得他肺部一阵不适,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真实感。他牵着赵风婷,迈步,跨过了那道无形的、象征着阴阳永隔的门槛。
“吱呀——”
脚下腐朽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屋内狭小得令人窒息,光线从屋顶的破洞和墙壁的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在弥漫的灰尘中形成几道浑浊的光柱。借着这微弱的光,可以看清屋内的景象——真正的家徒四壁。
一张用几块木板和破轮胎搭成的“床”,上面铺着一张辨不出原色、边缘磨损露出黑黄色填充物的破毯子,毯子上布满了可疑的深色污渍。墙角堆着几个空瘪的合成营养膏包装袋,像被吸干了汁液的虫蜕。一个边缘坑洼、底部烧得发黑的破铁锅孤零零地放在一个废弃的金属桶上,锅底残留着干涸的褐色糊状物痕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空荡。一种被彻底洗劫过的、死寂的空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遗弃的、冰冷的空旷感。在荒民区,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它只是新一轮资源掠夺的开始。一个孤寡老人的死去,无异于一个物资点的开启。能用的、能拆的、能换一点点积分的,早已被周围的“邻居”们瓜分殆尽,连最后一丝残留的生命气息都被贪婪抹去。王立本存在过的最后一点证明,似乎只剩下这摇摇欲坠的破屋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一种混合了汗味、劣质烟草和老年人特有体味的、早已被遗忘的温暖。
方城缓缓松开赵风婷的手,迈步走向屋子中央。他的动作很慢,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岁月的尘埃和冰冷的现实之上。他走到那张破“床”前,停住。目光落在破毯子上,仿佛能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上面,在寒冷的夜晚瑟瑟发抖。
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颤抖,指尖轻轻拂过那张破毯子粗糙的表面。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直达心底。他仿佛能感觉到老人瘦骨嶙峋的脊背,那熟悉的、带着体温的弧度。
赵风婷静静地站在门口,背靠着冰冷的、布满油污的墙壁,看着方城沉默的背影。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声的担忧和心痛。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沉重得几乎要凝结成水滴落下来。
方城弯下腰,手指拂过冰冷的铁锅边缘。锅底残留的褐色痕迹,让他想起王叔佝偻着背,用捡来的小木棍费力地搅动着锅里粘稠的糊状物的画面。那刺鼻的、混合着机油和过期淀粉的味道,此刻却成了记忆里最奢侈的烟火气。
他走到墙角,拾起一个被踩扁的、印着“冰原基础型”字样的营养膏空袋。指尖传来塑料的冰凉和坚硬的触感。他记得有一次,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像条野狗般蜷缩在垃圾堆旁。是王叔把自己那份硬得像石块的营养膏掰了一半,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臭小子,拿去!省着点吃!”老人粗声粗气地说着,浑浊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方城当时狼吞虎咽,粗糙的膏体刮得喉咙生疼,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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