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喉结动了动。怎么会不记得。那天的太阳把草皮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附近食堂炒菜的油烟味。他站在点球点前,看老陈叉着腰站在球门前,啤酒肚挺得像座小山,球衣领口沾着油渍。“踢不进今晚就别想吃蛋糕。” 老陈扯着嗓子喊,声音被热风撕得零零碎碎。结果足球擦着门柱飞出去,重重砸在栅栏上,震得铁条嗡嗡响。他当时臊得想找地缝钻进去,却看见老陈突然咧开嘴笑,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好球!比你爸当年强 —— 他当年直接踢进了排水沟。”
风卷着草屑从栅栏缝里钻出来,带着股潮湿的泥土味。林砚弯腰捡起片被吹落的狗尾草,绒毛蹭在指尖痒痒的。十七岁的夏天就是这样,空气里永远混着青草、汗水和老陈身上的烟味。那时候训练场还没有装路灯,傍晚训练结束时,暮色已经漫过球门网,老陈总让他们排着队做拉伸,自己蹲在场边抽烟,烟头的红光在昏暗中一明一灭,像只眨着的眼睛。
“后来老陈是不是把那球捡回来了?” 赵磊突然问。他正用手指抠着栅栏上的锈斑,指甲缝里很快积了层红褐色的粉末。“好像是。” 林砚点点头,“他说要留着给你当‘传家宝’,因为你那天追着球跑,一头撞在广告牌上,把鼻血蹭在了球面上。”
赵磊 “嗤” 地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球场里荡开,惊飞了栖息在球门网上的麻雀。那些麻雀扑棱棱地掠过头顶,翅膀划破渐暗的天空,林砚忽然想起老陈去世那天,也是这样一群鸟,在殡仪馆的松柏树上聒噪地叫。那天赵磊哭得直抽抽,手里紧紧攥着个足球,球面上还留着块褐色的印记 —— 正是当年他蹭上去的鼻血。
路灯突然 “啪” 地亮了,暖黄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地上。林砚抬头看了眼灯杆,铁锈顺着灯座往下流,像道凝固的血痕。去年改造球场时,施工队想把这排老路灯换成 LED 的,是他和赵磊硬生生拦下来的。“老陈认灯。” 赵磊当时红着眼睛跟工头吵,“换了新的,他回来看看都找不着地方。”
草皮在灯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修剪机留下的纹路整整齐齐,像老陈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林砚记得有次暴雨过后,训练场积了水,老陈穿着雨靴在水里趟来趟去,用铁锹挖排水沟,泥浆溅得满身都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明天要是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吼着话,声音却比平时软了许多,因为弯腰时,林砚看见他后腰的旧伤处贴着火辣辣的膏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天气预报的推送。林砚掏出来看时,槐树叶从壳子里滑出来,打着旋儿落在脚边。他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叶片的刹那,突然想起老陈总爱在训练间隙捡槐树叶。那时候场边有棵老槐树,夏天开起花来白茫茫一片,老陈说这叶子泡水能明目,总揣几片在球衣口袋里,谁要是训练走神,就掏出来往那人脸上拍。
“你说老陈现在能看见不?” 赵磊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正望着球场中央,那里的草长得比别处茂盛些 —— 去年他们偷偷把老陈的骨灰掺在土里埋在了那儿。林砚没说话,只是把槐树叶重新塞回手机壳。叶片边缘的锯齿硌着掌心,像老陈粗糙的手指划过皮肤的触感。
风又起了,球门网哗啦啦地响,像是谁在低声说话。林砚仿佛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正沿着边线狂奔,老陈的声音裹在风里追过来:“挺胸!抬头!你是踢球不是偷鸡!”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老陈的白头发上,亮得像撒了把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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