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 “72 次 / 分钟” 这几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个数值比昨晚睡前的 81 次 / 分钟低了不少，显然冷敷和之前叮嘱的温牛奶都起了作用，但距离理想的静息心率还是差了些。林砚回复 “辛苦了”，发送的瞬间，才觉出指尖有些发凉 —— 刚才修改方案时太过专注，连办公室的空调什么时候降到 24℃都没察觉。
放下手机，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玻璃。夜风裹挟着跑道塑胶的淡淡气味涌进来，混杂着远处绿化带里的槐花香，瞬间驱散了些许倦意。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像被揉碎的银箔，均匀地洒在训练馆前的跑道上，泛着柔和的光泽。跑道上的白色分道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恍惚间，林砚仿佛看到了张远受伤前在跑道上冲刺的身影，少年的步频轻快有力，衣角在风里划出利落的弧线，终点线前的最后一跃，总能让看台上的队友们欢呼不已。
他的目光顺着跑道延伸，落在不远处的运动员宿舍楼下。三楼最东侧的窗户还亮着一盏小夜灯，那是张远的房间 —— 李姐说过，少年怕黑，又总惦记着凌晨起来看训练视频，便一直开着夜灯。林砚想起刚才李姐说张远已经睡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开始盘算：明天早上七点要去宿舍叫他，得提醒他空腹做核磁；早餐的燕麦片要盯着他吃完，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偷偷剩下；游泳训练时要重点看他的腿部蹬夹动作，避免腘绳肌过度发力…… 这些细碎的念头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转，每一个都系着张远的康复进度。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林砚拿起张远的训练日志，指尖划过 “昨日训练反馈” 那一栏。少年的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疲惫：“游泳时左腿发力有轻微卡顿，按摩后疼痛等级降至 3 分”。他想起昨天训练结束后，自己帮张远做肌肉放松，手指按压到腘绳肌粘连处时，少年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却咬着牙说 “不疼”，直到额角的汗珠滴落在按摩床上，才小声承认 “有点酸”。
“这孩子，从来都报喜不报忧。” 林砚低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红色记号笔，在日志上圈出 “左腿卡顿” 几个字，旁边批注：“明日核磁重点关注腘绳肌恢复情况，若粘连未缓解，调整游泳动作至‘上肢主导式’”。他又想起张远父亲上周发来的短信，说家里的玉米该收了，母亲的止痛药快吃完了，字里行间的窘迫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少年总是把家里的事藏在心里，却把训练的苦和伤都自己扛着，连省下来的奖金都第一时间寄回家，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也毫不在意。
办公桌上的台历翻到了省锦标赛倒计时的页面，红色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只剩下 28 天。林砚的目光落在 “8 月 15 日” 那个被圈红的日期上，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比谁都清楚，这次比赛对张远意味着什么 —— 不仅是冲击专业队的机会，更是能为家里减轻负担的希望。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少年急功近利，万一康复不当留下后遗症，那才是真的毁了他的未来。
他重新打开电脑里的康复方案文档，在 “明日重点事项” 里补充：“核磁检查后立即与李姐沟通结果，若肌肉恢复良好，可增加 5 分钟平衡训练；若仍有粘连，暂停弹力带抗阻训练”。敲完这些字，林砚又觉得不够细致，索性点开附件里的《运动康复学》电子书，翻到 “腘绳肌损伤恢复期训练指南”，逐字逐句地对照着调整方案。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屏幕上，将那些专业术语映得格外清晰，他却看得格外认真，连眉梢的疲惫都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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