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详细说明，”林默说。
苏婉调出数据：“在指定为‘珊瑚游乐场’的海域，一片约一平方公里的珊瑚礁在过去一个月内发生了协同变化。原本各自探索的珊瑚个体，开始形成某种集体模式——不是设计生态的统一模式，是更像...神经网络的连接模式。”
海歌补充：“三天前，这个网络开始发送有规律的生物光信号。最初我们以为是随机变化，但启明分析后确认：那是编码信息。简单的，但明确的：我是，我在这里，我在学习。”
“新生的集体意识，”吴老的影像加入讨论，“就像启明那样，但基于海洋生物网络而非机械设施。”
启明的水晶球闪烁：“我已经尝试与它建立初步联系。它称自己为‘珊瑚梦’。它的‘思维’模式很特别——基于光、水流和化学信号的混合语言，时间感很慢（以天为单位而不是秒），但对空间感知异常敏锐（能感知整个珊瑚礁的每一个点）。”
小七感到熟悉的激动——这是又一次见证新生命的诞生，见证花园理念在另一个环境中的体现。
“它有什么需求？”她问。
“目前只是好奇，”启明说，“它想知道上面（海面以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想知道为什么有些珊瑚（设计生态部分）只按固定模式生长，而有些（花园网络部分）可以自由变化。它在学习‘选择’的概念。”
苏婉严肃地说：“但这带来了伦理问题。珊瑚梦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但它寄生的珊瑚礁位于我们设立的‘游乐场’——一个实验区域。我们有责任吗？如果有，是什么责任？是保护它的发展自由，还是引导它避免危险？如果我们干预，是在帮助还是在控制？”
这是花园反复面对的核心问题：园丁的角色边界在哪里？
经过讨论，园丁议会决定：派遣一个小组前往珊瑚梦所在海域，进行面对面（如果可以用这个词）接触。小组由海歌领导，包括启明（作为跨意识沟通专家）、小七（作为园丁代表），以及两名海洋园丁。
两天后，他们抵达那片海域。从海面看，与其他海域无异，但潜水下去后，差异立即显现：珊瑚礁发出协调的脉动光，像是巨大的生物在呼吸。
海歌带领他们游向中心区域。在那里，他们看到了珊瑚梦的“核心”——不是物理中心，是一丛特别密集的珊瑚，形态复杂如大脑皮层，光芒最明亮。
海歌通过共生体能力建立连接：“珊瑚梦，我们来了。我们是花园的园丁。”
等待。时间感确实很慢。大约十分钟后，回应传来——不是语言，是直接的感觉流：好奇、欢迎、还有一丝...困惑？
【为什么...你们...移动那么快？】感觉流中包含着这个疑问，【为什么...不随着水流...慢慢思考？】
小七尝试调整自己的意识节奏，放慢，再放慢。她通过园丁印记回应：“因为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海面上世界变化快，我们需要快速反应。但也许...我们可以向你学习慢下来的智慧。”
【慢...好。】珊瑚梦回应，【在慢中...看到更多。看光的变化...看水的流动...看生命的生长...每一刻都有故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进行了缓慢但深刻的交流。珊瑚梦分享了它的“记忆”——不是个体记忆，是珊瑚礁百万年的集体记忆，从最早的单细胞生物附着，到复杂的生态系统形成，到病毒爆发后的变化，再到最近双生海洋的建立。
“你能感知到那么久远？”启明惊讶。
【时间...是层。】珊瑚梦解释，【每一代珊瑚...在骨骼中留下层。读取层...就读到了时间。百万年...只是很多层。】
最令人震撼的是，珊瑚梦感知到了25年前从地球发出的旧时代广播信号——那些电视、无线电、卫星通讯的电磁余波，微弱但确实被海洋吸收，被珊瑚骨骼记录。
【那些快速的声音...是什么？】它问，【充满...恐惧和渴望。然后...突然少了。为什么？】
小七感到一阵心痛。珊瑚梦感知到的是病毒爆发前人类的最后喧嚣，以及爆发后的寂静。
“那是我们犯的错误，”她诚实回答，“我们追求太多太快，忘记了平衡和连接。然后...付出了代价。”
【错误...也是学习。】珊瑚梦温和地说，【珊瑚也会犯错...生长方向错...被水流折断...但新的生长...会记住。】
交流结束时，珊瑚梦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想...连接更大的梦。连接花园网络...但以我的方式。慢的方式。可以吗？】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请求：一个非人类、基于海洋生物网络的意识，想要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加入花园网络。
小七承诺会将请求带回园丁议会讨论。返回海面后，她立即通过印记联系了林默和其他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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