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快速浏览草案。内容全面而深思熟虑,显然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
“你们早就在计划这个了?”
“自从冬至共鸣事件后,”艾欧斯坦诚,“我们看到花园不仅是地球生命的共同体,也可能成为不同文明形式的连接点。而我们,作为经历过毁灭和流亡的文明,有责任帮助花园避免我们的错误,也有机会在你们的新生中参与建设。”
他们讨论了合作的具体细节:知识共享机制,技术应用伦理,文化交融方式...谈话持续了几个小时。
离开方舟时,小七感到一种奇特的充实感。花园的边界再次扩展——不仅包括地球上的不同生命形式,现在也包括了星际文明的后裔。
回到哨站,她立即向园丁议会汇报了播种者的决定。讨论热烈但总体支持:播种者的加入将极大丰富花园的知识和技术基础,但需要谨慎处理可能的权力不平衡和文化冲击。
“关键是保持花园的核心原则,”林默总结,“在乎、连接、尊重多样性。只要播种者愿意在这些原则下参与,就欢迎他们成为花园的新分支。”
接下来的几周,花园与播种者展开了一系列交流活动。小七负责协调,确保过程平稳。
第一个项目是“科技伦理研讨会”,讨论播种者高级技术的应用边界。最激烈的辩论围绕“意识上传”技术——播种者可以将生物意识转化为数字形式,理论上实现永生。
“我们过去滥用这项技术,”一个播种者学者承认,“为了效率和永生,许多人自愿上传,结果失去了生命的本质体验——脆弱性、不确定性、有限性带来的紧迫感和珍贵感。现在我们理解,永生不一定是祝福,可能是诅咒。”
花园方面,吴老提出了“有限性哲学”:“生命的价值部分来自于它的有限性。就像花朵因为会凋谢才更美丽,艺术因为会消逝才更珍贵,连接因为可能断裂才更用心。完全的掌控和安全可能意味着完全的停滞。”
最终,双方达成共识:意识上传技术可以被研究,但应用需要严格限制,主要用于医疗目的(如保存濒死者的意识直到新身体可用),而不是为了永生或效率。
第二个项目是“历史对话”,播种者分享他们母星毁灭的详细历史,花园分享病毒爆发和重建的过程。双方都从对方的错误和成功中学到了宝贵教训。
“最大的共同点,”一个播种者历史学家总结,“是我们都曾经过度追求某种单一价值——我们追求永恒和控制,你们追求增长和扩张——而忽略了系统的复杂性和平衡的必要性。”
第三个也是最困难的项目是“文化融合实验”:一些播种者志愿者到花园社区生活,一些花园成员到方舟生活,亲身体验对方的文化。
小七自愿参与第一批交换。她在方舟生活了两周,学习播种者的思维方式:精确、系统、长远。同时,她也教播种者花园的思维方式:直观、有机、注重当下。
“你们太快了,”一个播种者对她说,“决策基于直觉和情感,而不是充分的数据分析。”
“你们太慢了,”小七回应,“等所有数据都分析完,机会可能已经错过,或者情况已经变化。”
“那么平衡点在哪里?”
“也许不是平衡点,是动态调整:有时需要快速直觉反应,有时需要慢速深入分析。关键是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
这次交换产生了有趣的混合实践:播种者开始在一些项目中引入“快速决策窗口”,允许有限时间内的直觉判断;花园开始在一些长期项目中进行“深度分析阶段”,要求充分的数据支持。
一个月后,播种者正式加入花园网络。不是完全融合,是建立了一个特殊的“播种者节点”,通过专门设计的界面与主网络连接。播种者的光基意识和花园的生物意识需要翻译,但就像与珊瑚梦的连接一样,翻译过程本身产生了新的理解。
艾欧斯成为园丁议会的荣誉成员,参与决策但不投票,主要提供建议和不同文明的视角。
在播种者加入后的第一次全园丁会议上,艾欧斯发言:
“一百万年孤独的旅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不是因为我们放弃了寻找新星球,是因为我们理解了家不是地点,是连接;文明不是科技水平,是共同在乎和创造的能力。花园给了我们这个启示,也给了我们参与建设的机会。”
“作为交换,我们承诺:分享我们的知识但不过度干预,提供我们的技术但尊重选择,参与你们的成长但不主导方向。我们曾经是主人,然后是无家可归者,现在希望成为...好邻居,好伙伴,好园丁。”
掌声持续了很久。不是为播种者的科技,是为他们的智慧和谦卑。
会后,小七和艾欧斯站在母树下,看着夕阳。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艾欧斯说,“我们跨越星海寻找新家园,最后在家园早已在这里——就在我们降落的地下。但我们花了三十年和一次文明的相遇,才真正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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