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边缘的雾霭渐次散去,天光透枝洒落,照在兽尸与血迹斑驳的土地上,却因即将重返的生机而不显阴森。君青筠与云缥筱并肩步出林荫,玄衣与素白的身影在晨光中格外明晰,衣袂间沾染的暗红血渍,宛如无声的勋章。
村口处,幸存的百姓早已自发排成两列等候。他们手中捧着各色心意:竹篮里盛满沾着晨露的桃李甜瓜,清甜香气隐隐浮动;陶碗竹筒中是刚汲的山泉,水光晶莹;几位妇人怀揣连夜绣制的布帕,竹纹祥云虽朴拙,针脚却密织着诚挚。众人脸上犹带劫后疲惫,泪痕未干,眼底的感激与敬畏却亮得灼人。
见二人走近,场中细语啜泣霎时静下,只余压抑的激动在空气中微颤。
一位白发老丈拄杖出列,衣衫褴褛,满面皱纹如刀刻风霜,目光却清亮沉厚。他手捧竹盘,盘中几枚野果红艳欲滴,显是精挑细选。老丈行至二人身前,竹杖“笃”地抵地,颤巍巍屈膝欲拜,声哑而挚:“谢神明救命之恩!若无二位,我等早已葬身兽腹。全村老小无以为报,唯愿立长生牌位,日日敬拜,祈神明福泽绵长,永佑一方!”
言罢,额触硬土,叩声沉钝。身后百姓随之伏地,齐声高呼:“谢神明救命之恩!愿立长生牌,日日敬拜!”声浪虔肃,在林野村舍间久久回荡。
君青筠急上前一步,伸手轻扶老丈。指尖太阴灵气温润流过,老丈只觉周身一轻,疲乏顿消,抬眼时感激愈深。
“老人家快请起,不必如此。”君青筠声若玉磬,宁和入心,“除妖安民乃我等本分,守护苍生本是神职,何须行此大礼。”她目光扫过跪地众人,语意恳切,“诸位平安,便是最好的回馈。”
说罢,她抬腕轻扬,指尖紫辉流转,太阴灵气如潮蔓延,笼覆整座村落。灵流所及,断梁残柱悄然归位,倾颓茅顶重新覆合,焦木绽出新芽,颓垣断壁无声复原。枯涸草木亦在灵润中苏醒,嫩绿点点抽出,叶展莹光,转眼间村落已复旧观,生气盎然。
百姓瞠目望此神迹,震撼难言,再度伏地叩首:“神明威德!谢神明再造之恩!”
云缥筱静立其侧,凝望她温柔的侧影,看她以灵气抚平创伤、滋养生机,看百姓脸上重绽的希冀,周身冷冽之气如春冰渐融,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未言语,只如磐石守候,目光巡过村落每个角落,确认再无隐忧,眸底深藏着对这片土地与生灵的默许。
老丈被君青筠搀扶,眼见家园复旧、草木重华,热泪滚落,欲再拜谢,却被轻轻按住。“老人家不必多礼。”君青筠含笑递来一盏清泉,“饮些水,歇息片刻罢。”
老丈颤抖接过,一饮而尽,甘泉入喉,如润枯心。他望着君青筠温煦笑颜,哽咽难成声:“神明恩德……我等唯日日祈福以报……”
几位妇人近前,奉上手中布帕,面色羞赧而虔敬:“神明……这是我们连夜绣的,粗陋不成敬意,万望收纳。”
君青筠接过布帕,指腹触到粗暖布料,感知其上残留的体温与心意,心间暖流暗涌。她含笑颔首:“多谢你们。这帕子我很喜欢,必当珍藏。”
孩童们也鼓起勇气跑近,举起采来的野花。花朵虽小,却开得烂漫,沾着泥香:“神明姐姐,神明哥哥,花给你们!”
君青筠屈身接过,凑近轻嗅,笑靥愈柔:“真香,谢谢你们。”
云缥筱看着她与孩童温言互动,眼底柔色更深。他伸手,略显生涩地轻抚一男孩发顶,男孩初时微缩,感受掌心暖意后,绽出腼腆笑容。
百姓围拢二人,诉感激、话家常,虽生活清贫,言谈间却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君青筠耐心聆听,不时温言回应,以灵气为伤者疗愈;云缥筱守在一旁,偶答百姓所问,语气虽简,已无寒冰之色。
日头渐高,光转温暖。君青筠与云缥筱知是离去之时。神界尚有事务待理,亦不愿久扰民间清宁。
“诸位乡亲,我等该启程了。”君青筠起身,目光温和扫过众人,“日后若再遇妖邪危难,可于白玉碑前祈告,我等自会感知。”
百姓闻言,面露不舍,却知神明身负天职,只得依依送别。“神明一路顺风!”“盼神明常来看看!”“我们定日日为神明祈福!”
君青筠与云缥筱含笑颔首,向众人微躬行礼,随即并肩纵身,化为一玄一白两道流光,直入云霄。双色光华交织如练,在湛蓝天幕划出悠长弧迹。
百姓再度跪地,朝流光消逝处叩拜良久,方缓缓起身,面上不舍与感激犹存。手中瓜果清泉、怀内布帕野花,皆被郑重收存,成为这份神恩的见证。
归途,流光穿行云海之间。云涛翻涌,似万顷雪浪,絮白绵软,被天光染作淡淡金红,霞彩披纷,映照二人身影,恍若画中仙。下方山川逶迤,绿林覆岭,碧河如带,村落城镇错落,炊烟袅袅,尘世安宁祥和。
君青筠轻倚云缥筱肩头,素白衣袂在云气中微扬,若蝶翼轻颤。她阖目,感受身侧沉稳心跳与熟悉气息,还有云海间清润的水汽,心中安宁满溢。“凡间百姓真好,简单而纯粹。”她轻声呢喃,语带感慨,“所求不过平安顺遂,感恩亦发自肺腑,无半分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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