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神界时,正是午后光景最盛之际。穿过南天门玄铁拱门,神界独有的清润灵气扑面而来,霜竹的冷冽、殿宇间的檀香悄然涤净了周身所染的凡尘。月神殿与战神殿间的那片霜竹林,在日光下青翠欲滴,竹身流转着月华似的清辉,叶尖宿露未曦,折出细碎晶莹的光。风过竹梢,簌簌声轻柔如耳语,悄然抚平了归途的倦意。
君青筠与云缥筱并肩步入林中,素白与玄黑的身影在翠影掩映间格外分明。二人皆未更衣,衣摆犹沾着草原的青草气息、竹间的清露痕迹,非但不显凌乱,反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鲜活。行至石桌旁落座,桌上紫砂壶仍保持着离去时的模样,只是茶汤早已凉透。竹影斜落桌面,与未干的茶渍相映,晕开淡淡光阴的纹理。
“我去煮壶新茶。”君青筠含笑起身,走向桌边那尊昆仑玉雕的小炉。炉底灵炭余烬犹温。她俯身自储物戒中取出几片新采的灵竹嫩芽,翠色流转,清香沁人;又取出一瓶月华凝就的晨露,徐徐注入壶中。露水清透,入壶声如碎玉。
云缥筱静坐石凳上,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流转。看她执壶时指尖轻巧,看她俯身添炭时裙裾曳出的弧度,看日光在她发间染上的淡金光泽……心中一片宁和。他抬手拂去石桌上一枚落叶,指尖抚过温润石面,凡间种种——北疆草原的辽阔、青雾山竹林的清幽,以及身侧之人始终如春的笑意——皆浮上心头,唇角不觉扬起清浅的弧度。
君青筠点燃灵炭,淡蓝火焰温柔地舐着壶底。她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望向前方霜竹,眸中漾着向往:“北疆草原真是辽阔,立于其上,仿佛能望见天地尽头。”她想起晨光中的草原、牧民淳朴的笑脸、那碗温热的奶茶,心口暖意融融,“他们很是热情,奶茶香醇,奶饼与奶酪也味美。”
云缥筱颔首,目光落在她眼中,比日色更温:“嗯,草原景致颇佳,民风亦淳。”他略顿,声音低稳,“你若喜欢,往后可多去凡间行走。想去北疆,我们便看草原;想去江南,我们便观烟雨;想去西域,我们便览大漠。”只要她欢喜,天涯海角皆可往。
君青筠闻言眸中一亮,随即又浮起些许迟疑:“可神界事务繁多,总不能长留凡间。”月神殿需调和天地灵气,战神殿须镇守邪祟,为神明者,自有职责在身,岂能随心所欲。
“事务可斟酌处置。”云缥筱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坚定,“守护苍生是为职责,陪你亦是我此生至重之事。二者并无相悖,待公务毕,再往凡间游历便是。既可守天地,亦能遂你愿。”语声真挚沉静,眼中宠溺深藏,不容推拒。
君青筠心下一暖,轻轻点头,笑靥绽开:“好。”她知晓,他向来如此——凡她所愿,无论巨细,皆放在心上。
壶中水渐沸,“咕嘟”声响,水汽氤氲而上,携着灵竹清芬与晨露甘醇。君青筠提壶倾注,手腕轻转,将茶汤泻入两只白瓷盏中。茶色淡绿清透,倒映着摇曳的竹影。她将一盏推至他面前:“尝尝看,用青雾山的灵竹嫩芽与月华晨露所煮,应是不错。”
云缥筱端盏近唇,浅啜一口。茶汤清润甘洌,灵竹之清新、晨露之微凉滑入喉间,熨帖脏腑,亦涤净心尘。他搁下茶盏,眼中含赏:“甚好,较从前之茶,多添了几分凡间的灵韵。”
君青筠莞尔,亦举盏轻抿。清芬温润盈满口腔,心下安然满足。二人便这般对坐,品茶闲话,从凡间风物说到南疆北疆,再至青雾幽竹,语声欣慰,眉目舒展。
“南疆百姓……如今应已恢复如常了罢。”君青筠轻声念及,眼中含着一丝牵挂。她想起废墟中的泪水、老丈感激的眼神、被妖兽摧折的村落,心中仍存不忍。
“嗯。有凡间修士相助,又得你灵气护持,村落早已修复,百姓亦重事耕猎。”云缥筱温声宽慰,知她心念所系,“日后我自会多留意南疆,不令妖兽再扰。”
君青筠颔首,心下稍安。她想起北疆牧民——那年轻汉子腼腆的笑、老牧民讲述往事时的神情,唇角不由扬起柔和的弧度:“北疆牧民亦不易,常年受妖兽所困,却仍存热忱与淳厚。愿他们从此安居,再无战乱妖兽之苦。”
“会的。”云缥筱语声笃定,“我们会守好这方天地,护好所有苍生,令他们皆得安宁。”他目光掠过眼前霜竹、远处殿宇,眼中信念如磐。为战神,镇邪祟乃其责;为她之伴侣,守护她与她所珍视的一切,便是此生唯一的执念。
二人闲谈良久,从凡俗风物说到天地灵流,从神界公务言及彼此往昔。君青筠想起凡间初遇、正邪挣扎、跳下轮回的决绝、神界重逢的喜悦,心下感慨万千:“其实,为神明……亦很好。”
云缥筱抬眼望她,眸带探询。
“为神明,可拥足够之力,守护想守护之人,守护这方天地。”君青筠声轻而坚,“昔在凡间,虽为正道之首,却常感力不从心。见百姓受苦、身旁人负伤,往往无可奈何。而今为月神,可调和天地灵气,滋养万物,护佑苍生——这般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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