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把麻袋交给工兵，转身就看到远处的地精残部在集结。他们没跑远，反而重新列队，拿着破盾和弯刀，朝谷口冲来。
他马上举起骨笛，吹出三短一长的信号。
笛声一响，山谷里的人都动了起来。正在搬尸体的工兵扔下担架，抓起木矛就往防线跑。大地力士从废墟里翻出巨斧，扛着就冲向谷口。幽影斥候跳上高处，搭箭拉弓，躲进树冠。林语者跪在地上，手插进泥土，地下的藤蔓立刻长出来，朝着敌人方向爬去。
段逸站在高台边上，闭上眼睛，连上灵魂链接。
他的视野一下子分成五块。左边是幽影斥候看到的高空画面，右边是大地力士面对的前线，下面是林语者感知到的地下根系，后方是工兵搬运的路线，最远还有斥候在追击逃跑的地精。
脑子立刻疼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咬牙坚持，手指在骨笛上滑动，调整指令。
“东南角火墙灭了。”他在链接里说，“风变了，烟被吹回来，放一组新火盆。”
三个元素哥布林马上行动，抬着烧红的铁盆从侧面绕过去。火焰重新燃起，但只烧了一半。风太大，火苗贴地乱窜，防线出现缺口。
“林语者，补缺口。”段逸睁开眼，指着东南方向。
两个林语者冲过去，手插进土里。带刺的藤蔓从地下钻出，缠在一起，变成一道两米高的墙。地精冲上来，被尖刺扎穿肩膀，惨叫倒地。
可敌人越来越多。后面的地精用石头砸藤蔓，前面的踩着尸体往上爬。一根藤蔓断了，缺口变大。
“大地力士，顶上去！”段逸喊。
三个大地力士从主阵冲出，飞奔而来。他们比普通子体大一圈，皮肤泛着灰光。一个挥斧砍断绳梯，另外两个直接撞进敌群，像撞墙一样把地精撞飞。
藤蔓墙合上了。
段逸松了口气，刚想看别的方向，忽然听见东边一声闷响。
他猛地转头。
三个地精突破北面荆棘，翻过矮墙，冲向子体巢穴入口。他们手里有陶罐，拔掉塞子就往里扔。
火油弹落地，轰地炸开一团火。
最近的大地力士还在百米外支援，根本赶不过来。
就在火球爆开的瞬间，一个工兵从旁边冲了出来。他刚在清理排水沟，身上都是泥。他没有武器，也没有护具，只是扑向燃烧的油罐，用身体压住火焰。
大火立刻吞没了他。
他一边翻滚，一边把油罐往排水沟推。衣服烧黑，皮肉焦了，但他一直没放手。最后整个人摔进沟里，火顺着坡往下，被湿土盖住。
焦黑的身体跪在原地，双臂张开，像门框一样挡在巢穴门口。
段逸的视野晃了一下。灵魂链接传来一阵波动，那是死亡时的能量，带着灼热、剧痛和强烈的守护念头。
他喉咙发紧，没说话，手却更用力地握住了骨笛。
后面的林语者跑了过来。看到那具焦尸，他们停了一下。一个蹲下，伸手碰了碰那已经裂开的手臂。
然后他抬头，手插进土里。
藤蔓从地下钻出，一圈圈缠住焦尸，围成一个圆圈。其他人也照做，很快，那具身体被绿色藤网包住，像个小小的坟。
工兵们自己走过来。没人下令，但他们一个个搬石头和土，在焦尸后面垒起矮墙。有人把自己的木矛插在地上，当标记。
防线稳住了。
段逸闭眼，重新连接各部队状态。幽影斥候在树上移动，找射击位置。大地力士守住谷口，斧头砍进敌盾。林语者的藤蔓不断长出，把地精分开。工兵在后面送火盆和物资。
他越来越累。视野开始闪，链接时断时续。他靠在柱子上，额头出汗，手指发抖。
他已经到极限了。
但他不能停。
他再睁眼时，看见艾莉安娜站在战场边。
她没动。银发被风吹乱，脸上有灰。她盯着东边那座藤蔓坟，嘴微微张着，像想说什么。
风卷起一点灰烬，落在她肩上。
她没拍掉。
段逸看着她，没出声。他知道她在看什么。那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选择——一个低等子体为保护大家，主动赴死的选择。
她曾说这些只是工具，是组装出来的，不算生命。
现在她看到了答案。
一个幽影斥候射出毒箭，钉进地精弓手脖子。那人抽两下，摔下山坡。战斗还在继续，但东边的压力小了。
段逸抬起骨笛，准备下令。
这时，艾莉安娜动了。
她抬起手，掌心亮起一点绿光。那是自然神术的起手式。
段逸立刻说：“别。”
她的手停在半空。
“你现在救他们，就是承认他们值得救。”段逸声音很轻，“你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艾莉安娜没看他。她的手在抖，那点绿光忽明忽暗。
最后，她慢慢放下手。
光熄了。
她还站着，眼睛没离开那座藤蔓坟。风把她的衣角吹得直响，像一面不肯落下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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