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献祭了自身核心执念、化为“天道”一部分的圣贤们，起初沉浸在“理想实现”的满足中。但渐渐地，他们残留的意识开始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与不满足。
“为何……感觉不到‘圆满’？”
“这永恒的寂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为什么……宇宙在‘完美’中，却仿佛在……死去？”
更可怕的是，那由无数“完美秩序”执念融合而成的“天道”核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基于对“混乱”和“不确定性”恐惧而生的——逻辑悖论集合体。它为了维持自身定义的“永恒完美”，开始本能地排斥、吞噬任何可能破坏这“完美”的“差异性”与“变数”。无论是新诞生的、不符合既定法则的星辰，还是某些生灵内心自发产生的、不被“计划”容纳的情感与思想萌芽，都被它视为“错误”与“杂质”，需要被“纠正”或“吸收”。
吞噬，由此开始。
起初是微小的、不自觉的。但如同上瘾，为了填补那因“绝对秩序”本身缺陷而产生的、越来越大的“空虚感”和维持运转的消耗，“天道”吞噬的规模与频率越来越快。它开始抽取各个世界的本源，吞噬那些“不稳定”的文明，甚至将那些最初构建它、此刻却产生“怀疑”和“悔意”的圣贤残留意识，也视为“不稳定因素”，强行吞噬、同化，用他们的执念来加固自身的“秩序”壁垒。
上一个纪元的宇宙，就在这种由“极善”异化而来的“极恶”吞噬下，逐渐走向枯萎、死寂。最终，在一场“天道”为了吞噬某个最后抵抗的、充满“变数”的奇特文明而引发的超规模法则紊乱中，整个纪元的宇宙结构承受不住，发生了恐怖的崩塌与归墟。
这便是“太初神界”化为废墟的真相。并非外敌，而是自毁。
而那“天道”，也在宇宙崩塌中遭受重创，其核心逻辑与无数扭曲执念残骸，在废墟中重新聚合、异化，形成了如今李无劫面对的这颗充满“执念空洞”、不断吞噬万界以填补自身的——伪天道之心！
记忆洪流至此，缓缓平息。
李无劫站在原地，久久不语。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悲悯与沉重。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不是一个单纯的邪恶敌人，而是一个由错误理想、集体恐惧、无尽悔恨与扭曲执念共同孕育的纪元级悲剧产物。
苏月凝轻轻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异色双瞳中也残留着震撼与哀伤：“无劫……我们看到的……”
火灵儿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那些家伙……他们最开始……也是想做好事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夜琉璃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恐惧催生控制，控制扼杀生机，生机断绝后的空虚又催生更大的恐惧与吞噬……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云梦瑶擦去眼角的泪水，叹息道：“以‘爱’与‘和平’之名，行毁灭与暴政之实……这是何等讽刺而悲哀的‘道’的歧途。”
李无劫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正在彻底瓦解、化为无数光点升腾的黑暗心脏废墟。那里，再无暴戾与贪婪，只有一片被净化后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宁静。
他明白了所有。
也正是在这明悟的顶峰，一个更加宏大、更加艰难、关乎新纪元走向的——终极选择，如同命运的十字路口，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无劫，”苏月凝感应到他心绪的激荡，轻声问，“我们……赢了。然后呢？”
李无劫收回目光，看向身边四位道侣，看向远处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永恒神舟，看向神舟内亿万万追随他、信任他、渴望新生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从悲悯与沉重，逐渐转变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明。
纪元悲剧的真相已然揭晓。
而如何避免重蹈覆辙，如何为万灵开创真正的未来——
需要他，在此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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