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眉头一皱，绣春刀鞘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芒：李神医这是何意？
你心里清楚。李时珍冷笑一声，白须无风自动，陛下这些年沉迷修道，所求为何？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殿外乾清宫的方向，若让陛下知道老夫能为人续命...
岳不群心头一震。他这才明白老神医的顾虑——嘉靖帝这些年广招方士，炼丹求药，不就是为了长生？
此法并非万能。李时珍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唯有像殿下这般，因外力导致寿元受损者方可施用。正常人的寿元...他摇了摇头，就像往漏水的桶里加水，终究会流尽。
白蝎子突然轻笑：老神医是怕被囚在宫中，专门给皇帝续命吧？
李时珍没有否认，只是死死盯着陆炳：陆大人，这个誓，你发是不发？
殿内一时寂静。岳不群看到陆炳的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击——这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思考时的习惯。
陆炳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心口，我陆炳以先祖之名起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外泄。
李时珍长舒一口气，转向岳不群。岳不群不待他开口，已并指立誓：岳某以华山派百年清誉起誓，守口如瓶。
还有你。李时珍看向白蝎子。
白蝎子撇了撇嘴，纤纤玉指在空中画了个诡异的符号：以五毒教祖师的毒蛊起誓，若违此誓，万蛊噬心。
听到三人起誓完毕，李时珍缓缓展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上面用朱砂绘着九枚奇特的针法图谱。他枯瘦的手指轻点其中一枚形似游龙的金针，神色凝重：回阳九针，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
天时者，他抬头望向殿外，需在冬至之日，阳气初生之时施针。冬至虽是一年中最冷之日，但阳气自此复苏，虽微弱却最是顽强。他掐指算了算，半月之后正是冬至。
陆炳皱眉：为何选在子时？那时不是阴气最盛？
正是要阴极阳生之机。李时珍眼中精光闪烁，子时阴气极盛而阳气初萌，此时施针最易引动生机。需从子时持续到午时，整整六个时辰。
白蝎子把玩着腰间银铃：那地利呢？
观星台。李时珍毫不犹豫，京城中唯有观星台汇聚天地阳气，又是历代帝王祭天之所，龙气最盛。
陆炳面色微变：人和...莫非需要陛下亲自...
最好如此。李时珍叹息，若有真龙之气相助，成功率可增三成。但陛下...他摇了摇头，显然不抱希望。
殿内一时沉寂。突然，白蝎子轻笑一声，纤纤玉指指向岳不群：这不是现成的紫薇星
陆炳闻言眼睛一亮：岳掌门的紫霞神功...
李时珍疑惑地看向岳不群。岳不群微微一笑，掌心突然凝聚出一团紫色气旋：岳某修炼的紫霞神功，每日需在日出时分采集东方紫气。这紫气乃紫微星辉与朝阳精华交融而生，或可替代龙气。
妙极！李时珍激动得白须颤抖，紫微星乃帝星，其辉光与龙气同源！岳掌门若能以紫霞真气为引，效果或许更胜真龙之气！
他猛地展开羊皮卷，指着其中三枚金针：这三针需引紫薇星力入体，正好由岳掌门执针。
岳不群凝神细看，见那三针分别标注着、、之名，针尾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既然如此，陆炳沉声道，这半月该如何准备？
李时珍从药囊中取出三个玉瓶：白色药丸给殿下服用，每日三次，固本培元。红色药丸给白姑娘，温养本命蛊。青色药丸...他看向岳不群，岳掌门需每日运功前服用，可助紫霞真气与星力交融。
白蝎子突然插话：老神医，您呢？
李时珍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千年老参：老夫这把年纪，全靠这些宝贝吊着精气神了。
岳不群注意到，老神医说这话时，手指在微微发颤。他忽然明白，施展这回阳九针对医者本身的消耗恐怕也是极大的。
最后一件要事。李时珍神色突然严肃，这半月，诸位需斋戒沐浴，清心寡欲。特别是岳掌门...他深深看了岳不群一眼，紫霞真气最忌杂念，务必保持心境澄明。
陆炳突然单膝跪地：陆某代大明江山，谢过诸位！
白蝎子扭过头去，声音却带着几分认真：少来这些虚的。真要谢我，事后让你的锦衣卫到云南找一只的七彩蛊王赏我就成。
李时珍闻言大笑：好个贪心的丫头！那七彩蛊王十年才出一只，你也真敢要！
笑声中，岳不群望向殿外。冬至的寒风已经开始呼啸，观星台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他知道，半月之后的那场救治，将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而此刻，他还不知道，这场看似单纯的救治，将会揭开一个更深更大的阴谋。那只噬阳蛊的来历，那个能在皇宫大内豢养蛊虫的幕后黑手，都将在冬至之日，随着回阳九针的施展，渐渐浮出水面。
走吧。李时珍收拾好药囊，先去观星台看看场地。有些布置，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第四十章 冬至前夕**
半月光阴倏忽而过。这十五日里，裕王府静得如同古寺。李时珍每日寅时便至，为裕王行针用药，那张枯瘦的面容愈发憔悴，眼中却燃烧着医者特有的炽热光芒。
岳不群闭关于西厢房，整日不出。窗棂间时有紫气流转，引得院中雀鸟不敢靠近。白蝎子则栖身东阁，阁中终日弥漫着奇异的药香，偶尔传出银铃轻响，似在修炼某种秘术。
陆炳更是忙碌，锦衣卫将观星台围得铁桶一般。每夜子时，他必亲自巡查，对值守的锦衣卫挨个审视——这些儿郎都是从边军抽调回来的心腹，家世清白，与朝中各方皆无牵扯。
冬至前夜，雪花悄然飘落。陆炳站在观星台最高处，望着被白雪覆盖的琉璃瓦，忽然对身旁的副将道：你说，这世上当真有逆天改命之事？
副将躬身：属下只知，陆大人要做的事，必定能成。
陆炳轻笑一声，雪花落在他肩头的獬豸补子上，很快融化成水渍。他想起昨日面圣时，嘉靖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皇帝什么也没问，只赐下一块九龙玉佩，说是助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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