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丹堂。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残月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噬,天地间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凝滞,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丹堂长老莫归一,独自一人,伫立在大殿中央。
他不再需要卑躬屈膝,脊梁挺得笔直,但这笔直的身姿下,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的脸色在黑暗中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每一根发丝都似乎在因那无形的压力而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微小而刺眼的血花,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所有的感官,都被一种更为汹涌的情绪所吞噬。
他眼中的挣扎与恐惧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那是赌上一切、将灵魂投入烈火的——疯狂。那是一种将过往的荣耀、宗门的恩情、同门的情谊,尽数抛诸脑后,只为抓住那一线渺茫未来的孤注一掷。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从正阳殿回来了。那场与宗主和太上长老的“博弈”,已经结束了。他,赢了。他用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成功地将“弃药谷爆炸”、“李青之死”、“林凡失踪”这三件足以颠覆天玄宗的大事,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他将一切归咎于“地脉异动”与“毒瘴”,将林凡包装成了一个为了宗门不惜以身犯险的“悲情英雄”,并将那枚“高能回气丹”说成是林凡未竟的研究。他,成功地将宗主的注意力,从“追查真相”,转移到了“渴望神丹”上。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天玄宗唯一能炼制出“高能回气丹”的救世主。
他知道,他赢了这场“博弈”。但他也知道,他,也彻底地输掉了——一切。从他撒下那个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已经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就只能——跳下去!
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圆片。
“传呼器”。
这是林凡留给他的。这是他与那个“蛮族守护神”——萧澈,唯一的联系。他的手指,因为激动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期待,而微微颤抖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仿佛拥有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神剧震。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是万丈深渊,再无回头路。但他别无选择。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神丹”,为了那超越宗主的权力,他必须赌上一切。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按下了“传呼器”上的按钮。
“滴——”
一道微弱的红光,在“传呼器”上,一闪而逝,如同黑暗中一闪而过的鬼火,短暂而致命。
他知道,这道红光,已经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传达到了那个“蛮族守护神”的手中。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缓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道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丹堂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吸入肺腑。推开了丹堂大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门外,夜色深沉,风雨欲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仿佛有千钧之重,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没有走向正阳殿,而是转身,朝着丹堂最深处,那个被重重禁制保护着的——丹方库,一步一步地走去。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佝偻,有些落寞,仿佛一个即将赴死的囚徒。但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将彻底改变整个玄灵域的格局。他,要为他的新主子,献上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蛮神营。
萧澈,正站在地下基地的入口,看着远方天际的那片乌云,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的手中,那个与之对应的“传呼器”,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红光。
萧澈看着那道红光,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弧度中带着一丝了然,一丝满意,更有一丝棋手看到棋子精准落入预定位置的快意。
“莫归一……”
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基地入口回荡。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欢迎,加入我们。”
他,转过身,看着地下基地里,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眼中充满了自信。工人们正在按照新的图纸组装着复杂的机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药草混合的独特气味。他知道,莫归一的“投诚”,意味着天玄宗的内部,已经被他,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这颗炸弹,即将引爆。他,已经可以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了。
“林凡。”
萧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地下基地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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