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火锤和蓝小蝶的“熔炉大业”也取得了关键进展。第三炉铁水出炉时，通过调整配料和鼓风节奏，得到了一块质地明显更均匀、韧性更佳的铁坯。蓝小蝶用这块铁坯，在火锤的协助下，成功手工锉削、打磨出了两个粗糙但能用的铁质齿轮，替换了“疾风弩”原型机上最易损坏的木质核心部件。
重新组装测试时，在三十步距离上，“疾风弩”连续射完了五支普通弩箭，齿轮运转流畅，没有再出现卡死或崩裂。虽然射程和威力相比强弩仍有差距，但射速和持续作战能力已经初具雏形。
“成了！陆大哥，你看！”蓝小蝶兴奋得小脸通红，举着那架还散发着机油和金属气息的怪异弩机，献宝似的跑到正在查看海狼带回的铁料样品的陆沉舟面前。
陆沉舟接过弩机，入手比预想的轻，但结构紧凑。他试着摇了动摇柄，齿轮带动弩弦平稳张开，扣发机构清脆有力。
“很好。”他拍了拍蓝小蝶的肩膀，看着她眼底因为连续成功而熠熠生辉的光芒，以及掩饰不住的疲惫，“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励？”
蓝小蝶愣了一下，奖励？她没想过这个。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想能多点时间，试试把星纹石粉末加进去的效果，还有，如果能弄到更好的弓弦材料……”
“准了。”陆沉舟干脆道，“需要什么，列单子给婉儿。另外，”他顿了顿，“从今天起，工棚这边，你说了算。火锤师傅协助你。‘巧工’这一摊，正式交给你。”
这是极大的信任和权柄。蓝小蝶呆了呆，随即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和被认可的喜悦涌上心头，重重点头：“嗯！我一定做好！”
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更加明亮的眼睛，陆沉舟心中那点因局势紧迫而生的阴郁，被冲淡了些许。他喜欢看到她这副全心投入、散发光芒的样子。
傍晚，处理完一天事务，陆沉舟回到木屋。推开门，却见屋内油灯已亮，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苏婉儿正坐在灯下，缝补着他一件旧衫的袖口。
“回来了？先吃饭吧。”苏婉儿抬起头，温柔一笑，放下针线，起身盛饭。
“不是让你别等吗？你自己也要早点休息。”陆沉舟坐下，接过饭碗。
“我也刚忙完盐场扩招的事，顺便等你。”苏婉儿在他对面坐下，安静地看着他吃饭，过了一会儿，才似不经意般轻声道：“小蝶今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走路都带风。也难怪，你把她架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陆沉舟扒了口饭，含糊应了一声：“她担得起。”
“是啊，她担得起。”苏婉儿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洞察的明澈，“那丫头，心思纯粹，认准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就会拼尽全力，不顾一切。这样的性子，好，也不好。好在她赤诚，不好在……容易伤着自己。”
陆沉舟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苏婉儿。
苏婉儿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坦然，没有躲闪，也没有责怪，只有淡淡的关怀和一丝过来人的了然。“沉舟，你是做大事的人，心思重，顾虑多。但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光用‘担得起’、‘有价值’就能衡量的。小蝶她……需要的，或许不仅仅是首领的认可和信任。”
她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起身为他添了碗汤。“汤还热，多喝点。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歇着。”说完，她轻轻带上门离去。
屋内恢复寂静，只剩下油灯偶尔的噼啪声。
陆沉舟慢慢喝完汤，苏婉儿的话在他心中回响。他明白她的意思。蓝小蝶的感情，纯粹而热烈，如同她研究的炉火，不加掩饰。而他，一直以局势、以价值、以掌控来衡量和应对。这没有错，但或许，对于那个将一颗心毫无保留亮出来的女孩，过于冰冷了。
他想起她指尖的伤口，想起她熬夜后眼下的青色，想起她看着自己时那亮得惊人的、充满依赖和倾慕的眼神，想起那个夜晚在工棚，她懵懂慌乱又全然接纳的反应……
一种混合着怜惜、占有欲和某种被纯粹情感触动的燥热，悄然升起。
他吹熄油灯，走出木屋。夜色已深，营地大部分地方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的火把和巡逻的脚步声。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工棚。
工棚里还亮着光。隔着窗户，能看到蓝小蝶娇小的身影伏在案前，正对着油灯和一堆零件写写画画，格外专注，连他推门进来都没立刻察觉。
直到陆沉舟的阴影笼罩了案头，蓝小蝶才猛地惊醒，抬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欢喜取代：“陆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新齿轮的测试数据吗？我算到一半，有个地方好像不对……”
她说着就要去拿图纸，却被陆沉舟按住了手。
他的手心滚烫，力道不轻。蓝小蝶怔住，疑惑地看向他。
陆沉舟没看图纸，而是看着她的眼睛。油灯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她清澈眼底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他深夜突然到来而生的细微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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