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镇的夜晚来得很快，海风裹挟着浓重的湿气，将白日的喧嚣渐渐吹散，只留下海浪不知疲倦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镇上的灯火零星亮起，在潮湿的雾气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圈。
李毅楠和冰魄没有选择入住任何一家可能被监控的客栈，而是在镇子边缘一处废弃的、半塌的船屋中暂时栖身。船屋里堆满了腐烂的渔网和破旧的木桶，散发着霉味，但胜在隐蔽。李毅楠将背篓小心放下，再次检查陈墨的状况。陈墨的呼吸更加微弱，灰败的死气几乎要透体而出，那半月之期，已无情地流逝了四五日。
冰魄则在船屋入口和几个通风处重新布置了更精妙的隐匿和预警禁制，她左臂的黑色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黑珊瑚礁……”李毅楠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眉头紧锁，“师父在那里出现，绝非偶然。但老曲头也说那里极其危险，我们带着陈墨，贸然前往，恐怕……”
“需要船，一艘可靠的、能抵御风浪和暗流的船，最好还能有些防御能力。”冰魄接口道，她的目光透过船屋的缝隙，望向外面漆黑的海面，“而且，我们需要更多关于黑珊瑚礁，以及那片海域近期所有异常情况的情报。那老修士提及的‘邪门玩意儿’，恐怕不单单是指暗流漩涡。”
直接去码头上雇船，风险太大。通缉令遍布，他们这副藏头露尾的样子，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更别提可能存在的紫阳宗眼线。
“明天我去镇上再转转，看看有没有其他获取消息的渠道。”李毅楠说道，右臂的隐痛让他心情有些烦躁，那玄黑纹路在潮湿的环境里，似乎更加“活跃”了。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奇异韵律的歌声，随着海风，飘飘忽忽地传入了船屋。那歌声古老而苍凉，使用的是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调子婉转曲折，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与等待，听得人心里发酸。
“是鲛人的歌声？”李毅楠精神一振，但仔细分辨后，又摇了摇头，“不对，气息不对，没有那种纯净的生命精华之感，反而……带着一种死寂和怨念。”
冰魄也凝神细听，斗篷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不是活物。这歌声中……掺杂了残魂的执念和某种水属性的阴煞之力。”
这诡异的歌声时断时续，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消散在夜风中。镇子上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第二天清晨，李毅楠再次踏入望潮镇的街道。他没有再去“听涛阁”那样显眼的地方，而是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地面满是积水的巷子，这里有一些出售二手杂物、甚至来路不明物品的小摊贩。
在一个卖着各种奇怪贝壳、珊瑚化石和锈蚀兵器的小摊前，李毅楠停下脚步，假装挑选物品，实则留意着摊主——一个瞎了一只眼、沉默寡言的老者——与其他顾客的交谈。
他耐心等待了许久，直到摊前暂时无人，才状似随意地拿起一块布满孔洞、似乎曾被什么腐蚀过的黑色船板碎片，问道：“老伯，这东西有点意思，哪里来的？”
独眼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珠瞥了他一眼，沙哑道：“海里捞的，不吉利，你要的话，一块下品灵石拿走。”
“不吉利？”李毅楠顺势问道，“听说最近海上不太平？昨晚好像还听到了奇怪的歌声。”
老者独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压低声音：“后生，打听这个做甚？想出海发财，也得有命花。”
“只是想了解一下，避避风险。”李毅楠将一小块灵石放在摊上。
老者迅速收起灵石，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那是‘幽灵船’的歌谣……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邪门事。”
“幽灵船？”
“嗯，”老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条破破烂烂、挂着破帆的黑船，神出鬼没， mostly 在起雾或者月晦之夜出现。没人知道它从那来，到哪去。凡是靠近它的渔船，要么失踪，要么船上的人回来后就变得痴痴傻傻，没多久就死了。昨晚那歌声，就是它出现的前兆……”
幽灵船！李毅楠心中一动，追问道：“有人看清过那船的样子吗？或者……船上有什么？”
老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看清？谁敢靠近？远远看着，就像个漂浮的棺材！不过……有侥幸逃回来的水手疯疯癫癫地说，好像在甲板上看到过……穿着古老服饰的人影，还有……绿色的鬼火……”
古老的服饰？李毅楠立刻联想到了陆明子，但师父绝不可能与这种邪物扯上关系。他更倾向于，这幽灵船可能与南海某些被遗忘的历史，或者某种强大的亡灵法术有关。
“这船一般在哪片海域活动？”他不动声色地问。
“说不准，”老者摇头，“但好像……黑珊瑚礁那边，有人见过它的影子……”
又是黑珊瑚礁！
李毅楠心中疑云大起。师父的踪迹、诡异的幽灵船，都指向了那片凶险的海域。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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