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深寒重。
襄阳城西,鹿门山隐在浓稠的夜色里,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山道蜿蜒如蛇,两侧古柏森森,枝桠在凛冽北风中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今夜无月,唯有几粒寒星冷冷地钉在墨黑天幕上。
山脚隐蔽处,王猛带着一百禁军高手,如石雕般散在暗影里。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条通往山寺的石阶,手按在刀柄上,呼吸压得极轻。
子时将至。
一道深灰色身影出现在山道入口。苏晨披着大氅,独自拾级而上。
靴底踏过覆霜的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晨走得不快,目光扫过两侧暗处。
王猛他们的位置,连他都只能勉强察觉。很好。
鹿门寺山门虚掩,门缝里透出昏黄烛光,在石阶上投下一线微弱的光带。
推门。
“吱呀——”
门轴转动声在空旷山寺里显得格外刺耳。大雄宝殿内,烛火摇曳,将一尊三丈高的释迦牟尼金身佛像映照得半明半暗。
佛前,一袭青衫的年轻人背对殿门而立,身形在巨大佛像的映衬下,显得单薄而佝偻。
那是王崇明。
白日拍卖场上那个锦衣玉带、意气风发的王家大公子,此刻只着一件素色厚重青衫,发髻用木簪草草绾住,腰间再无佩玉。
“王公子好雅兴,夜半深山,独对古佛。”苏晨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荡开回音。
王崇明缓缓转身。
烛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嘴角甚至起了两个水泡。
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宇间却已有了中年人的疲惫与沧桑。
“安平侯肯赴约,”王崇明拱手,腰弯得很低,声音沙哑,“是给王家一条生路。”
苏晨走到殿中,在左侧蒲团上坐下,伸手示意对方也坐。
两人之间隔了三丈,正处在佛像垂目的视线之下。
“生路?”苏晨抬眼,“江南五家,掌控大周江南盐、粮、漕运、铁器、丝绸七成产业。王家独掌盐业近三百年,江南百姓‘吃王家盐,穿谢家衣,用陆家铁,食柳家粮,行顾家船’——何等威风?何需向本侯求活路?”
王崇明坐在右侧蒲团上,闻言惨笑一声。
那笑声里,有无尽的苦涩。
“威风?”他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痛楚,“侯爷,您可知,自汉阳门一战后,王家在江南,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开始颤抖:“那一战……四家联军四十万,对阵朝廷十几万。老鹳嘴那三万奇兵,本是绝杀之局。”
苏晨静静听着。那一战他亲历,自然知晓。
“可您知道吗?”王崇明抬起头,眼中迸出恨意,“战前议事,家父曾反对那支奇兵。他说老鹳嘴,若被察觉,便是死地。可谢蕴之一意孤行,陆擎苍、柳文渊、顾千帆都附和……家父只能从命。”
王崇明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结果呢?朝廷早有准备。三万奇兵是度过了老鹳嘴。但还不是在老鹰谷被伏击。”
烛火噼啪一声。
“战后清算,谢蕴之第一个发难。”王崇明声音转冷,“他说定是有人通敌。在联想到女帝的密探,就恰好出现在我军帐外,当众大声说出那些话。”
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那个耻辱的时刻:
“老鹳嘴三万奇兵覆灭,是王家主故意送信给苏晨。”
“信里又带上家主徽章,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字一顿,如刀刻骨。
“就这那些话。”王崇明猛地睁眼,眼中血丝密布。
“四家联军在汉阳门折损二十几万,所有罪责,全推到家父头上。”
他惨笑:“我王家四万残兵退回江南时,连粮草都遭克扣。柳家说粮仓‘失火’,只给了一半军粮。顾家的漕船意外沉没三艘,载的全是王家伤兵药材……四万儿郎,回到江南时,饿死者不治着,竟有三千。”
苏晨沉默。这些情报,秦仲岳的密探早已报过,但从当事人口中说出,字字染血。
“这半年来,”王崇明继续道,声音低了下去,“四家明里暗里,处处针对。”
他屈指细数:
“谢家断了王家的丝绸供应——江南七十二家绸庄,原先有四成卖王家盐,如今一家不留。谢蕴之放话:谁敢卖盐给穿王家绸的,就是与谢家为敌。”
“柳家抬高三成粮价——王家盐场数万盐工,每日要吃饭。粮价一抬,每月多支出五万两。盐工领不到足饷,已有三处盐场闹过工潮。”
“顾家漕运故意延误——王家盐船从沿海盐场运往各州,原本十日可达,如今至少要二十日。赶上雨季,盐受潮损坏,半年就损了八千引。”
“陆家的铁器...”王崇明咬牙,“卖给别家,一把锄头三十文。卖给王家,六十文。盐场煮盐需要铁锅,每年要换数千口……这一项,又多出十万两开支。”
他抬起头,眼中竟有泪光:“生意上的打压,王家忍了。可上月,家父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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