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裹着松针的清苦和野菊的淡香，吹得奚非额前的碎发轻轻颤动。她抱着膝盖坐在一块青灰色的岩石上，看着李可俊蹲在地上摆弄速写本，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又抬头朝她望过来。
“奚非，身子再稍微侧一点，左肩往回收些。对，就这个角度，” 李可俊握着炭笔比划了两下，眼神里带着艺术生特有的专注，“你看远处那片山坳，云雾刚好绕在半山腰，你的视线顺着那个方向放过去，别太紧绷，要像被风托着似的。”
李可俊看着她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低头翻开速写本。纸页上已经有几笔淡淡的轮廓，是刚才勾勒的远山和草地，此刻他握着炭笔，笔尖在纸上 “沙沙” 划过，先定了奚非坐姿的大致框架，又细致地描出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节纤细，指尖微微蜷着，像是怕碰坏了身边的野花。
“好久没这种出来写生的感觉了，” 李可俊画到一半，停下笔揉了揉手腕，视线扫过周围的景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上次还是高三跟着美术老师去郊外，那时候完全是为了应付作业，画本上没几笔正经东西。这次要是带了颜料就好了，你看那片枫树林，红得像烧起来似的，用赭石和朱砂调一调，肯定特别出效果。”
奚非闻言，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枫树林，风一吹，枫叶簌簌落下，像一场红色的雨。她笑着说：“速写也很好啊，能抓住当下的感觉。你看你刚才画的山，线条特别松，几笔线条就勾勒出山的轮廓。对了可俊哥，你的毕业作品有想法了吗？”
李可俊放下炭笔，起身走到旁边的碎石堆前，弯腰捡起一块表面带着纹路的石头。石头不大，掌心能握住，灰白色的石面上有几道深色的条纹，像是天然的山水画。他摩挲着石头表面，视线扫过周围的草地、岩石，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溪流，沉吟道：“我想从这里采集一些石头回去做个场景雕塑。你看这些石头，有的圆滚滚的，有的带着棱角，还有那边溪边的石头，被水冲得泛着光 —— 要是把它们按高低摆起来，再搭配点干花或者枯枝，应该能做出山间的层次感。”
他顿了顿，把石头放进随身的帆布包里，又捡起一块带着苔藓的小石头：“不过内容是什么还没想好，总觉得差了点能让人记住的东西，不过出来总归是有收获的。”
“会想出来的！” 奚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轻声说，“你对这些自然的细节特别敏感，之前你还捡了石头给我画了这个可爱兔兔呢！”奚非看了看前方的野餐处，赵梓涵和张伟杰正依偎在一起，酷猫则在旁边用相机给他们拍情侣照。
李可俊笑了笑，正想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酷猫的声音：“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快点？我现在给这对小情侣拍照都拍腻歪到了！”
这边，李可俊重新坐回速写本前，刚要继续画，就听见奚非轻声说：“可俊哥，这里的风景真好啊。”
他抬头看向她，只见奚非正望着远处的山水，眼神里带着向往：“我家里也都是山，但是那边的山比较陡，树也没这么多，春天的时候只有漫山的映山红。这里的山水更温柔，有山有水，还有这么多好看的树和花。要是哪天我死了，我希望我能被葬在这山水间，做一个快乐的花花草草去点缀这世界，不用再想学费够不够，不用再怕阿爸说‘女孩子读书没用’。”
李可俊的笔顿在纸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停下画笔，抬头看向奚非，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好好的怎么说死？你才刚考上大学，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做，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奚非被他说得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小声说：“我就是觉得这里太美了，才随口说说的。上次我爸打电话，还在说邻居家的姐姐去打工挣了多少钱，让我放假也去打个临时工……”
李可俊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奚非身边的一朵小野花 —— 那是一朵淡紫色的牵牛花，藤蔓缠绕在岩石上，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时，李可俊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灵感，伸手拍了拍奚非的肩膀：“奚非，你别动，我大概知道我要做什么样的场景了！”
奚非愣住了，刚想开口问，就看见李可俊拿起炭笔，飞快地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他的动作比刚才快了很多，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都变得急促，先是勾勒出一片土地的轮廓，然后在土地中间画了一颗发芽的种子，嫩芽翠绿，上面还带着几片小小的叶子，葱葱郁郁的样子；而种子的下面，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是个少女的模样，蜷缩着身体，双手轻轻护着种子的根部，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希望。
“可俊哥，你这是……” 奚非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满是疑惑，但又不敢打扰，只能静静坐着 —— 她看见李可俊的眉头微微蹙着，笔下的线条却越来越坚定，像是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都倾泻在了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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