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光见状,心知他重伤未愈,精力不济,久坐伤神,便起身道:
“世兄有伤在身,需好生将养,光就不多打扰了。子卿初来,也当先去安置行囊,歇息片刻。”
说着便欲告辞。
杨定哪里肯放,急忙拦住:
“吕世叔难得过府,岂能不用了午饭便走?侄儿早已命人在我院中备下酒食,务请世叔赏光!正好侄儿近来读了几卷兵书,有些疑问,还想向世叔请教为将之道呢!”
他言辞恳切,目光炽热,对沙场征战的向往溢于言表。
吕光本欲推辞,转念一想,目光扫过一旁垂手侍立的王曜,心中一动。
此子名声在外,方才观其言行,虽略显疲态,然根基气度确是不凡,正好借此机会深入一谈,看看是否真如传闻般堪当大任。
他沉吟片刻,朗声笑道:
“既然定侄儿盛情相邀,吕某若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也好,便叨扰一顿,顺便也考校考校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的见识!”
苻笙见吕光答应,亦是欢喜,当即吩咐身旁侍女:
“速去我院中,命厨下精心准备酒肴,设于东暖阁内。”
又对吕光、王曜笑道:
“世叔、子卿稍待,笙儿先去安排。”
言罢,对众人微微一福,便带着侍女翩然离去,行事干脆利落,颇有女主人的风范。
杨定又对王曜道:
“子卿,你的行李……”
王曜忙道:“已携来,便在门房处。”
他清晨自萨宝胡肆那令人窒息的温柔陷阱中仓皇“逃”出,先是返回冷清太学,将那装着皮护臂的蓝布包裹、盛着笔墨砚台的彩锦礼盒,一同锁入箱箧最深处,仿佛要将那段荒唐记忆一并封存。
又匆匆取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常读的《史记》、《孙子》等几卷书,塞进行囊,这才心神不宁地雇车赶来博平侯府。
此刻提及行囊,心中又是一阵虚浮。
杨定当即唤来一名健仆,引王曜先去安置。
不多时,众人移步至杨定与苻笙所居院落的东暖阁。
此阁不大,却布置得精致典雅,地龙烧得暖融,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梅花冷香。
阁中已按分餐制设好四张黑漆矮几,呈半环形摆放,每张几后设锦席坐垫。正对门的主位之几略高,显示尊贵。
杨定坚持请吕光坐于主位,吕光推辞不过,只得坐了。
杨安因需静养,已由亲兵扶回正堂内室休息。
杨定自坐于吕光左下手,王曜坐于右下手。苻笙则坐于杨定身旁稍后的一张较小几案后,以示男女有别,然其参与家宴,已显地位非凡。
此外,杨定那十二岁的幼弟杨盛亦被唤来作陪,他小小年纪,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棉袍,面容稚嫩却神情老成,向吕光、王曜一一见礼后,便默默坐于最末一席,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俨然已有小大人模样。
侍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热气腾腾、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布于各人案上。
炙鹿肉、蒸肥鹅、芹菹兔羹、醋菹嫩鹅,并几样时新菜蔬,虽非极尽奢华,却也丰盛精致。
另有烫好的美酒数壶,酒香四溢。
杨定率先举杯,向吕光敬道:
“世叔今日光临,侄儿倍感荣宠,谨以此杯,为世叔寿,亦谢世叔多年来对侄儿与叔父的照拂!”
说罢,一饮而尽。
吕光大笑,亦满饮一杯,豪气道:
“定侄儿客气!看到你成才立业,世叔心甚慰之!”
杨定又举杯向王曜:
“子卿,你既来我府上,便如自家一般,切勿拘束!来,满饮此杯,驱驱寒气!”
王曜望着杯中清澈晃动的酒液,昨夜那三勒浆的甘醇与随之而来的意乱情迷仿佛再次涌上喉头,胃中竟一阵翻搅。
他连忙拱手,面带歉意,声音恳切:
“子臣盛情,曜心领,只是……昨日便觉身体违和,恐是风寒侵体,唯有以茶代酒,敬将军与子臣,还望恕罪。”
他言辞诚恳,脸色也确实不算太好,倒让人无法强求。
杨定闻言,虽觉有些扫兴,却也体谅,摆手道:
“既如此,便不勉强你。快快饮些热汤暖暖身子。”
吕光亦道:“身体要紧,不必拘礼。”
苻笙见状,便吩咐侍女为王曜换上热腾腾的醪糟,又命人为杨盛也备上酪浆。
杨盛默默接过,小口啜饮,依旧不多言。
于是众人各自用餐,席间不免又寒暄一番。
吕光问及王曜家乡风物、太学业师,王曜皆谨慎应对,言辞得体,既不过分谦卑,亦无丝毫倨傲。
吕光暗暗点头,此子待人接物,确有分寸。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气氛愈发融洽。
杨定心念武事,终于按捺不住,向吕光请教道:
“世叔戎马半生,历经百战,侄儿愚钝,敢问为将者,首重为何?”
吕光放下银箸,虎目精光一闪,肃然道:
“为将之道,千头万绪,然以我观之,首重‘决断’二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胜负往往悬于一念之间。为将者,须有洞察秋毫之明,更须有当机立断之勇!譬如当年潞川之战,王丞相命我率奇兵突袭慕容评粮道,其时敌众我寡,道路艰险,若稍有迟疑,必陷重围。我当即立断,不惜代价,昼夜兼程,终焚其粮草,乱彼军心,此战方能大胜!若当时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岂有后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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