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更多信息。在公园相对平和的气息中,他再次引导华子成回忆。孩子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些黑暗的细节:被关的黑厕所是什么样子,里面有蜘蛛网;早遇蝶打他用的什么东西(一只坚硬的拖鞋);爸爸在旁边看着,有时不仅不阻止,还会骂他“惹阿姨生气”;他们住的地方,窗外有一个红色的大招牌……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周遇风脑中逐渐拼接。他并非执法者,但他的方式,自有其规则。
午夜时分,周遇风将华子成暂时安顿在镇魂铃的庇护空间内,让他得以休息。他则起身,如同夜行的猎豹,融入黑暗之中。
根据华子成描述的方位和特征,他很快找到了那处位于老旧小区的出租屋。正是华父和早遇蝶的住所。此刻,屋内还亮着灯。
周遇风隐去身形,如同幽灵般贴近。屋内传来的并非忏悔或恐惧,而是激烈的争吵。
“……都是你!下手没轻没重!现在好了,警察盯上了!”是华父气急败坏的声音。
“怪我?!”早遇蝶的声音尖利刻薄,“现在出事了就想全推给我?我告诉你,华明伟,我要是进去了,你也别想好过!那些事你也有份!”
“你小声点!”华明伟的声音带着恐慌。
“怕什么?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警察没证据,能拿我们怎么样?最多是监护不力,意外身亡!撑死了判个几年,到时候你等我出来……”
女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狠毒。窗外,周遇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无形的印记悄无声息地穿透玻璃,印在了早遇蝶的后颈上——这是一个“怨念标记”,它会像磁石一样,吸引周围游荡的负面能量和微弱残魂,放大她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这并非直接惩罚,而是加速其业力反噬的催化剂。
同时,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因果之线,从这间屋子延伸出去,连接着远方悲痛欲绝的华母,也连接着他袖中的镇魂铃。这条线,因极致的恶与冤而生,已然成型。
第三天,黄昏。
城隍庙旧址残破不堪,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这里是本地阴阳交界点之一,灵气紊乱,寻常人迹罕至。
周遇风站在废墟中央,华子成的魂魄静静待在他身边,比三天前凝实了些,但眼中的茫然与不舍也更浓了。孩子知道,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
“叔叔,”华子成抬起虚幻的小脸,看着周遇风,“我走了,妈妈……妈妈会好好的吗?”
周遇风蹲下身,尽可能平视他:“叔叔不能保证。但叔叔会把你留下的勇气,和你对妈妈的爱,想办法告诉她。她会知道,她的成成是个好孩子,一直都很勇敢。”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而且,做错了事的人,他们会受到惩罚的。阴阳有序,因果不空。”
这不是敷衍。昨夜,他已将自己收集到的、超越常人感知的“信息”,通过匿名渠道和一些不易察觉的“巧合”,传递给了负责此案的、那位眼神正直的年轻警官。剩下的,需要阳间的律法去完成。
子时将至。
阴风骤起,卷动荒草,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下降。一道熟悉的、裹挟着黑袍的高大身影,伴随着铁链摩擦的森冷声响,再次凭空出现。
猎魂者,准时赴约。
他兜帽下的猩红目光直接锁定在华子成身上,没有多余废话,手中锁链一抖,便如灵蛇般探出。
这一次,周遇风没有阻拦。华子成的魂魄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挣扎,只是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城市的方向,那里有他牵挂的母亲。
锁链轻巧地缠绕住孩子的手腕,却没有了之前的灼痛与紧缚感,更像是一种引导。
“时辰已到,上路吧。”猎魂者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煞气。他瞥了周遇风一眼,猩红光芒微微闪烁,“鬼贱使者,三日功德已扣除。好自为之。”
说完,黑袍卷动,锁链牵引着那小小的、蓝色的魂光,一步步走向废墟深处那片更为浓郁的黑暗。华子成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个光点,彻底消失在那片代表冥府入口的界限之后。
周遇风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未动。袖中的镇魂铃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哀悼,又仿佛在警示。
他损失了三日积累的功德,换来了一个冤魂短暂的慰藉,以及一个母亲或许永远无法弥合的创伤中,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的光亮。而早遇蝶与华明伟身上的因果之线已然绷紧,他们的命运,必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审判,无论是在阳世,还是在阴间。
夜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周遇风转过身,将旧风衣的领子再次竖起,缓步走入都市璀璨而冰冷的灯火之中。前方,还有无数的悲欢离合、冤屈与救赎,在等待着他这位行走于阴阳边界的——鬼贱使者。
因果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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