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的盛夏如同被炙烤的铜炉,蝉鸣撕扯着滚烫的空气。刺史府门前的青石板蒸腾着热浪,当八百里加急的黄绫诏书裹着金错云纹漆盒落地时,围观百姓的惊呼声撞碎了午后的死寂。韩翊安跪接圣旨的瞬间,鎏金印玺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光芒,“赐婚韩氏锦书与江都王为正妃”的朱批像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诏书展开时掀起的热浪裹挟着龙涎香,韩翊安盯着那行朱红御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他刚收到密报,说江都王的漕运船队私自囤积了三倍于往年的粮草,此刻这道赐婚旨意,倒像是帝王试探藩王的棋局,而韩家,正好处在棋盘最危险的交叉点上。他料想不到,上次寄去京都的密信却让韩家成为帝王的棋子。
韩锦书跌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诏书边缘的暗纹。蝉翼纱裙被穿堂风掀起,她却浑然不觉,眼底翻涌着连铜镜都盛不下的狂喜。三日前在月老祠许下的心愿竟成真了,那时她对着摇曳的烛火虔诚祝祷,香案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烛泪顺着刻着缠枝莲的铜烛台蜿蜒而下,在青砖上凝成暗红的纹路。如今想来,连香灰飘落的轨迹都似在预示这场天定姻缘。
沈梦雨天姿国色又怎样?深得江都王喜爱又怎样?还不是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这个正妃只有她韩锦书能做得。韩锦书心中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前段时间受的委屈现在统统化成云烟。
“小姐,这珍珠要换成东珠才配得上王妃身份。”绣娘的话让韩锦书眼睛发亮,她起身时带翻了案上的鎏金香炉,香灰撒在婚书的“正妃”二字上,倒像是盖上了层朦胧的金纱。她没注意到窗外韩翊安阴沉的脸色,满心只想着王府婚宴上,自己要如何惊艳众人。镜中忽然闪过一抹幽蓝,那是她新得的孔雀蓝鲛绡,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江都王眸中捉摸不透的笑意。
沈府,沉香木冰鉴里的碎冰正簌簌作响。沈梦雨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滚烫的碧螺春泼洒在月白裙裾上,晕开大片深色水痕。她盯着杯底蜷曲的茶叶,恍惚看见半月前江畔的垂柳,萧景琰亲手为她系上的同心结还在腰间轻晃,此刻却勒得心口生疼。
“小姐,老爷请您用膳。”碧云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青瓷盏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白鸽。
碧云自然知道小姐如今的痛苦,比之前被苏容轩退婚更甚百倍。此时,她只能暗自祈祷小姐能挺过这次风波。
瓷片飞溅的瞬间,沈梦雨想起萧景琰说要带她去看万里江山。那时的他解下外袍为她挡住江风,衣摆扫过满地的落花,而现在,落花成了扎进心口的针。她赤足踩过满地瓷片,鲜血混着茶水在青砖上蜿蜒,像极了那日他腰间紫罗香囊上的丝线。镜奁里还躺着萧景琰送的羊脂玉镯,内侧刻着的“永结同心”四字,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小姐,您这是何苦?”碧云惊呼,用帕子裹住沈梦雨的一双玉足,止不住的眼泪如同散落的珍珠。
沈长风听闻消息后,火速朝着女儿的院中走来。他推开雕花槅扇,晨光漏进半塌的纱帐,照见女儿蜷缩在绣榻上的身影。沈梦雨鬓发散乱,素色中衣沾着泪渍,珍珠耳坠随着颤抖轻晃,倒比当年母亲临终时更教人肝肠寸断。
“雨儿。”他在床边坐下,苍老的指腹抚过女儿肿起的眼皮,触感如同揉皱的宣纸。檀木床榻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与窗外忽起的风穿竹林声混作一团,“莫要哭坏了身子。”
沈梦雨突然抓住他的袖口,绣着并蒂莲的丝线勾住他手背上的老年斑:“父亲……”话音未落,新一轮呜咽便冲破喉咙。沈长风望着女儿颤抖的肩背,恍惚又见着多年前,产房外同样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时他握着染血的帕子,看着稳婆摇头,才知道生死从来不是人力能强留的。
“江都王身不由己。”他将女儿拢入怀中,锦缎衣料摩擦出窸窣声响,“朝堂风云诡谲,联姻本就是帝王家的棋子。江都王的婚姻大事,恐怕他做不得主。”指尖拂过女儿发间银簪,那是她生辰时自己亲手所赠,“当年你母亲……”喉间突然哽住,窗外竹叶沙沙,似有人在轻叩窗棂。
沈梦雨抬头时,正对上父亲眼中翻涌的痛色。她突然想起幼时在花园扑蝶,父亲总说“莫要追得太急”,如今才懂有些美好,越是紧握,越会从指缝间流走。
韩翊安独坐书房,案头摊开的密报在烛光下分外扎眼,而隔壁厢房传来韩锦书试穿嫁衣的轻笑。他眉头紧锁,提笔蘸墨,笔尖悬在信笺上方迟迟未落,墨迹在宣纸上洇出深色云团。
“父亲为何不高兴?”韩锦书鬓边的珊瑚坠子随着步伐轻颤,脸上挡不住的笑意使她显得更加光彩照人,“圣上亲赐的婚约,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她转着手中的鎏金护甲,护甲上的并蒂莲图案在烛光下流转生辉,莲心处镶嵌的红宝石,像极了江都王腰间的赤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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