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温宁接过草药的第三日，祭坛周围的怨气突然淡了许多。连一直盘踞在白骨山上的鳞甲尸，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走了，连续两天没再出现。林晚借着这难得的平静，将镇魂阵的范围又扩大了些，还魂草的藤蔓顺着符文蔓延，叶片上的莹光比往日更亮。
“林大哥，你看！”小石头举着个陶罐跑过来，罐口还冒着热气，“是温宁放在那边的，好像是肉汤！”
林晚接过陶罐，温热的触感透过陶土传来，鼻尖萦绕着肉香混着草药的清苦。他打开盖子，里面是炖得软烂的野猪肉，汤里还飘着几片安神草的叶子——显然是特意加进去安神的。
“他倒是有心。”林晚舀了一勺汤，递给小石头，“尝尝看。”
小石头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好喝！比我们烤的野果好吃多了！”
两人分食着肉汤，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祭坛上，暖洋洋的。林晚看着镇魂阵中心舒展的还魂草，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试着和温宁深谈一次。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而那些秘密，或许与乱葬岗的过去，甚至与怨潮的根源都有关联。
傍晚时分，温宁果然又来了。这次他没带竹篮，只是站在祭坛边缘，看着还魂草出神，银色面具下的眼睛里映着叶片的莹光，神情柔和得不像传闻中的鬼将军。
“过来坐吧。”林晚拍了拍身边的石头，“这里很安全。”
温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走进了镇魂阵的金光范围。金光落在他身上，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剧烈闪烁，只是泛起淡淡的涟漪，仿佛已经渐渐接纳了他的存在。
“你的草药……很有用。”温宁坐下，声音比之前放松了些，“夜里那些声音……小多了。”
林晚知道他说的是怨气侵蚀时产生的幻听，便从药篓里又拿出一包调和草药递过去：“这个加了些还魂草的汁液，你试试，或许效果更好。”
温宁接过草药，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晚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耳根微微泛红。他低头看着草药，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林晚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我嗜杀，说我屠了整个金麟台……”温宁的声音发颤，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可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好多血，好多人在喊，喊我‘鬼将军’……”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我不想杀人的。我以前……是学医的。我想救死扶伤的。”
林晚心中一动。难怪温宁对草药如此敏感，难怪他送来的肉汤里会加安神草——原来他也曾有过悬壶济世的心愿。
“温氏……以前是不是有个药王谷？”林晚想起原主记忆里的零碎信息，据说温氏曾以精湛的医术闻名，后来才渐渐走上邪路。
温宁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知道药王谷？”他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怀念，“我小时候就在那里长大。师父教我认草药，教我针灸，说医者仁心，不该分什么仙门百家……”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后来……后来就变了。族里的人开始修炼邪术，用活人炼药，师父劝他们，被……被他们杀了。”
温宁的身体开始发抖，周身的怨气又有些躁动。林晚连忙给他递了块用安神草汁泡过的野果：“先吃点东西，慢慢说。”
温宁咬着野果，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们把我扔进乱葬岗，本想让我变成凶尸，供他们驱使。可我……我不想变成那样。我用师父教我的法子，忍着怨气啃食的痛，硬是没失了神智。”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这里……被划了道符，能暂时压住怨气，可一旦听到‘温氏’或者‘杀人’，就会失控。”
林晚这才明白，为何温宁听到“温氏”二字会那般痛苦。那不仅是回忆的折磨，更是符咒的反噬。
“你说有人需要还魂草？”林晚想起之前的对话，“是你的亲人？还是……”
温宁的眼神骤然黯淡，握着草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许久，喉结滚动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是我姐姐，温情。”
“她……”林晚刚想问下去，却见温宁的眼眶瞬间红了，清澈的眸子里涌上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不在了。”温宁的声音发哑，带着破碎的颤音，“被仙门修士斩了魂飞魄散，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下。”
林晚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魂飞魄散，意味着彻底消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这比任何折磨都更令人绝望。
“我以前……总想着找到还魂草，是不是能让她回来。”温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握着针管救人，也曾被怨气逼得沾满鲜血，“后来才知道，魂飞魄散，就像烛火被狂风吹灭，连点火星子都剩不下。”
他笑了笑，笑声比哭还难听：“我守着这念头，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乱葬岗的日子太苦了，要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我早就被怨气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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