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贾家,这般轰轰烈烈地为那场盛大的自焚,添置着最是华丽的柴薪之时,通州工地上,那台属于新时代的、精密的战争机器,也正在以一种冰冷而又高效的速度悄然运转。
王熙凤,彻底地活成了“王掌柜”的模样。
她不再穿那些,能勾勒出玲珑身段的紧身褙子,也不再戴那些,会让她分心的华美头面。她每日,只穿着一身与那些最是寻常的管事妇人无异的、半旧的青布罗裙。
她的头发,也只是用一根最是简单的银簪子,利落地挽在脑后。
她的脸上,也再没有了半分脂粉。只有一种,在彻底抛弃了所有,关于女人的虚妄之后,所沉淀下来的、近乎于冷酷的、绝对的精明。
她将林乾交给她的那间,小小的账房,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军事要塞。
所有进入工地的物资,无论是一车木炭,还是一袋糙米,都必须经过她的亲手检验,与那采办单子之上,所记录的斤两分毫不差,才能入库。
所有从库中支取的钱粮,都必须有林大人与太子殿下双重的、亲笔签押的条子,才能放行。
她就像一个,最是无情也最是忠诚的门神,用她那支小小的却又重逾千斤的算盘,将所有试图从这片新生的土地之上,吸走哪怕一滴血的蛀虫都死死地挡在了门外。
那些原本还想,依仗着旧日的人情与规矩,前来“打秋风”的、来自户部与工部的小吏们,在第一次撞上她那堵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的“规矩”之墙后,便都铩羽而归。
他们回去之后,对着自己的上司咒骂着这个不讲情面的“疯女人”。可他们的心中,却又对那个,能将这般一个曾是国公府当家奶奶的“凤辣子”,都驯服得如同一只最是忠心的猎犬的、年轻的林大人,生出了更为深刻的恐惧。
而那五十名来自京营的兵士,也早已将她,视作了与林大人,一般无二的权威。
因为他们发现,自这位“王掌柜”来了之后,他们每日三餐的伙食,变得更好了。
那碗中的肉,更多了;那汤里的油花,也更厚了。
他们那份,远超京营规制的饷银,更是每月初一,便会分文不差地准时发放到他们的手中。
在这片,只讲“价值”,也只认“规矩”的土地之上,忠诚竟成了一件,最是简单也最是纯粹的事情。
这一日,当王熙凤正对着一本关于民夫冬衣采办的账目,眉头紧锁,计算着如何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是保暖的棉花之时,一个她最不愿意见到也最是鄙夷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她这间小小的账房门口。
是贾琏。
他依旧是那副,“监工”的打扮。可那身,本该显得英武的武官差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那般的不伦不类。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谄媚的近乎于讨好的笑容,手中还提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食盒。
“凤……凤妹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我……我方才,从城里回来。路过那‘福满楼’,给你带了些,你最是爱吃的,那家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他一边说,一边便要将那食盒,往王熙凤的桌案之上,递去。
王熙凤,甚至没有抬眼。
“拿走。”她的声音很冷,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这工地上,有工地的规矩。所有吃食,皆由大厨房,统一调配。我不吃,那份例之外的东西。”
贾琏那伸在半空中的手,瞬间便僵住了。那脸上,谄媚的笑容,也凝固成了一尊可笑的雕塑。
“还有,”王熙凤,终于缓缓地抬起了眼。那双冰冷的丹凤眼,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贾琏那颗,还残留着一丝“夫妻情分”妄念的心,彻底地剖开晾在了这冰冷的空气之中,“我如今,是这工地的‘王掌柜’,不是你的‘凤妹妹’。”
“再有下次,你这份‘监工’的差事,便也不用再做了。”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他,重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回到了,那本关系着数千人冷暖的账册之上。
贾琏呆呆地立在那里。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他看着她那张,因专注而显得格外英气的、冷硬的侧脸。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荒野之上的、可怜的笑话。
一股巨大的、被羞辱的愤怒,瞬间,便冲上了他的头顶!他猛地将手中的食盒,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王熙凤!你……”
他的话,还未吼完。
两道,更为高大也更为冰冷的身影,便如同一堵,无法被撼动的铁墙,瞬间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雷鸣,与他身旁另一名同样是身材魁梧的京营校尉。
他们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用一种看着一只正在不合时宜地,上蹿下跳的、烦人的苍蝇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鄙夷。与一种随时都可以将他,像捏死一只臭虫般,轻易捏死的、绝对的力量。
贾琏那所有,因被羞辱而生出的勇气,在那两道如同山岳般的、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瞬间便被碾得粉碎。
他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更为深刻的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让他感觉到了窒息的账房,逃离了这片早已不属于他的土地。
他狼狈的背影,消失在了那片充满了热火朝天的、新生的秩序之中。
再无人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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