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随从听得是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只能躬身领命而去。
开仓放粮?
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不安。如今整个江南的粮商都已串通一气,对经略司实行封锁,大人手中无一粒米,如何放粮?难道要将那三家织造府抄出的金银直接分发给百姓吗?那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会引来朝野非议,治下一个“与民争利”的大罪。
可他不敢问。他从这位一向温和儒雅的林大人眼中,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属于他儿子林乾的冰冷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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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疯了。”
扬州瘦西湖畔的园林之内,汪淮山将手中的密信狠狠地摔在桌上,那张总是显得阴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毫不掩饰的讥讽与狂喜。
“他竟要开仓放粮?他拿什么放?拿他那张圣贤书,去喂饱苏州城外那数万饥肠辘辘的流民吗?”
他面前的几名盐商代表也是面面相觑,而后爆发出控制不住的哄堂大笑。
“总会长,这林如海怕不是个读傻了的书呆子!他以为他是谁?点石成金的活神仙吗?”
“我已命人看得真切,苏州城内所有粮铺的门都关得死死的,便是一只耗子也休想从我们手里偷走一粒米!”
“三日之后,我倒要亲眼去看看。看看这位手握‘如朕亲临’金牌的钦差大人,是如何在万民面前,将自己的脸面,撕得粉碎!”
汪淮山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嘲笑。他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精光。
“传我的话出去。”
“三日后,苏州府衙门前,让所有人都去看。”
“我不仅要他林如海身败名裂,我还要让他亲眼看着,那些被他用空头承诺鼓动起来的饥民,是如何在绝望之后,将他和他那可怜的衙门,撕成碎片!”
“他要天火,我便送他一场,足以将他自己都烧成灰烬的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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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苏州府衙门前,人山人海。
冰冷的梅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数万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流民与贫民,将整个府衙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是被那则“开仓放粮”的告示吸引而来的。他们的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要被饥饿与绝望吞噬的希冀,却又夹杂着更深的不信任与麻木。
人群的外围,则是那些衣着光鲜的本地士绅、商贾,以及汪淮山派来看热闹的心腹。他们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像在观赏一出早已注定结局的滑稽戏。
“午时三刻已到,怎么还不见动静?”
“动静?能有什么动静?怕是那位林大人,此刻正躲在后堂,想着该如何收场吧!”
“嘘,小声些。看,出来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府衙那沉重的朱漆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打开了。
走出来的,并非兵丁,也非衙役。
只有林如海一人。
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官服,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株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青松。他独自一人走上早已搭好的高台,那双儒雅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充满了饥饿、麻木、期盼与嘲讽的脸,没有半分波澜。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宣判。
汪淮山更是从藏身的茶楼之上探出身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即将看到宿敌崩溃的快意。
林如海没有说话。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府衙之内,再次传出沉重的脚步声。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数十名镇海经略司的护卫。他们没有抬着粮袋,而是两人一组,抬着一口口沉重的、上了锁的红漆大箱子。
箱子被一一摆放在高台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台下的百姓开始骚动,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那些看热闹的商贾士绅,则发出了压抑的、充满嘲讽的窃笑。
“箱子?这是要发银子吗?这点东西,够几个人分的?”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汪淮山更是笑得几乎要拍案叫绝。他知道,林如海已经黔驴技穷了。
就在这时,林如海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借助着高台的扩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本官知道,你们在等粮食。”
“本官也知道,你们在想,我镇海经略司,无一兵一卒,无一粒存粮,要如何兑现承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那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本官今日,不发粮。”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哗然。失望的叹息,愤怒的咒骂,嘲讽的哄笑,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如海却只是抬手,虚虚一压。
“本官今日,只做一件事。”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如同最终的审判。
“——清算!”
他说着,猛地一挥手。
他身后的护卫应声而动,用手中的铁钎,将那数十口大箱的铜锁,尽数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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