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末，肃王暗示此事或与先皇后当年病情有关，恳请对方尽力回想，但务必谨慎，勿要声张。
写完信，用特殊的火漆封好，唤来另一名绝对可靠的心腹，命其务必亲手交到那位老宦官手中。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微微泛白。一夜惊心动魄，肃王却毫无睡意。他走到静室，再次面对先皇后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依旧温婉，但那双含笑的眼睛，此刻看在肃王眼中，却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母后，”肃王低声自语，“儿臣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您的冤屈，儿臣一定会为您洗净。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儿臣一个都不会放过。”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在肃王坚毅的侧脸上。新的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城西别院遇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传入了皇宫深处。
养心殿内，皇帝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影卫统领如同鬼魅般跪在御前，禀报着刚刚获悉的情报。
“……刺客约十二三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进退有据，不似寻常江湖匪类，倒像是军中好手或蓄养的死士。所用兵器普通，未能留下明显线索。肃王府护卫反应迅速，拼死护住了人，未让刺客得手。刺客退走时放火，意图掩盖痕迹。”
皇帝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可查到源头？”
“暂无直接证据。但属下查到，三日前，齐王府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曾与城南‘黑虎帮’的二当家在茶楼密会。黑虎帮明面上是镖局，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其中包括……替人解决麻烦。”
影卫统领的声音毫无起伏，“另外，德妃兄长、永昌侯府中，昨夜子时前后，有两辆运泔水的车从后门离开，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且路线有些绕。属下已派人去查那两辆车的去向，以及车上是否藏了人或物。”
齐王，德妃……皇帝眼中寒光凛冽。果然是他们在背后捣鬼！刺杀证人，这是做贼心虚，狗急跳墙！他们这是想彻底堵住肃王的嘴，将先皇后之死永远掩埋！
怒火在皇帝胸中燃烧，但帝王的理智又强行将这股怒火压了下去。仅凭这些间接的线索，还不足以定论。齐王完全可以推说管事是私下行为，与他无关。德妃兄长也可以辩称泔水车晚出是偶然。没有铁证，就不能轻易动一位亲王和一位宠妃的兄长，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继续查！给朕盯死他们！”皇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有，肃王那边有什么反应？”
“肃王殿下已连夜将华九针和华素素秘密转移，去向不明。同时，加强了对齐王府和永昌侯府的监视。另外，肃王府的人正在暗中查访昨夜别院附近的线索。”
皇帝微微颔首。肃王的反应很快，也很妥当。保护证人，加强戒备，暗中调查……这个儿子，确实越来越有手段了。
“北狄使团那边呢？”皇帝忽然问起另一件事。
“使团昨日抵京，一切如常。不过，副使哈鲁今日午后曾独自离开驿站，在城中逛了许久，最后进了醉仙楼，独自一人在天字二号房用了晚膳，约一个时辰后离开。期间未见与外人接触。但据楼中小二隐约听到，哈鲁似乎在等人，还低声抱怨了一句‘怎么还不来’。”
等人？皇帝眼神微动。哈鲁在等谁？齐王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使团内部关系如何？”
“正使脱脱不花与副使哈鲁确有不合。脱脱不花行事稳重，遵循礼仪；哈鲁则显得有些急躁，对鸿胪寺安排的行程颇有微词。今日接风宴后，两人在驿站似乎还发生了争执，声音不大，但侍从听到哈鲁说了句‘你怕事，我不怕’。”
皇帝若有所思。北狄内部不和，对天朝而言，既是机会，也是隐患。机会在于可以分化拉拢，隐患在于可能有人会利用这种不和，私下搞小动作，破坏和谈大局。齐王接触哈鲁，恐怕就是想利用这一点。
“加强对北狄使团的监视，尤其是那个哈鲁。看看他到底在和谁接触，想干什么。”皇帝下令，“另外，明日朝会后，让肃王来见朕。”
“是。”
影卫统领退下后，皇帝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晨光渐渐照亮了窗棂，却照不亮他心底的阴霾。前朝后宫，边疆朝堂，各种线索纷繁复杂，如同一团乱麻。先皇后之死，肃王身世，北狄和谈，皇子争位……所有这些，都交织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作为帝王，他必须做出决断，必须平衡各方，必须维护这个王朝的稳定。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心中的痛苦、怀疑、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婉儿，”他对着虚空，又一次低语，“你若在天有灵，告诉朕，朕该如何是好？肃王……他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没有人能回答他。只有殿外呼啸而过的秋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片片枯叶，仿佛在预示着，这个多事之秋，还将有更多的风雨飘摇。
同一时间，齐王府密室。
齐王脸色铁青，听着心腹幕僚的回报。
“……黑虎帮那边失手了。他们没想到肃王在那别院安排了那么多暗哨，而且护卫极为悍勇，拼死护住了人。行动暴露，他们只能撤退。黑虎帮折了三个好手，伤了五个。”
“废物！”齐王低声咆哮，一拳砸在桌上，“一群废物！连两个人都杀不了！还折了人手！万一被肃王顺藤摸瓜……”
“殿下息怒。”幕僚连忙道，“黑虎帮做事还算干净，用的都是无法追查的普通兵器，撤退时也放了火，应该不会留下直接证据。而且，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谁，接头的是我们一个外围的、已经‘病故’的线人。”
齐王这才稍稍放心，但怒火未消：“那现在怎么办？人没杀掉，反而打草惊蛇！肃王肯定把那两个贱人藏得更深了！再想动手，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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