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密室内摇曳,映得石壁上的影子如鬼魅乱舞。
莱恩缓缓睁开眼,额角一道细小的裂口正渗出鲜血,顺着眉骨滑落,滴在掌心那枚银钉上,发出轻微的“嗤”声,仿佛烙铁入雪。
他指节发白,死死攥着那枚属于“守墓人”的银钉,指腹摩挲过其冰冷的纹路——那是用初代凯尔骨灰与星陨砂熔铸而成的誓约之物,不该存在,却真实地躺在他手中。
“他们想抹去的,不是名字。”莱恩声音低哑,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回响,“是记忆本身。”
赛拉菲娜站在玉佩前,指尖紧贴胸口,将那残缺的星陨骨瓷贴在心口,仿佛要让它重新跳动。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已无迷茫,只有一簇被怒火烧亮的火焰。
“我要查母亲死亡当日的所有记录。”她说,每一个字都像刀刻进石头,“我要知道谁改了医案,谁烧了日志,谁让整个王宫装聋作哑三十年!”
贝尔托点头,迅速调转共振仪的方向,手指刚触上启动符文,仪器却猛然尖啸起来——刺耳的警报撕裂寂静,红光疯狂闪烁。
【异常事件通报:城东‘醉鲸酒馆’出现高危目标——‘双面画像案’主犯阿尔文·克劳斯,据目击者称其正在当众申冤,声称自己从未杀人。】
“不可能!”贝尔托瞳孔骤缩,“那家伙三天前已被公开绞刑,我亲自确认过尸体脑干断裂!”
莱恩眼神一凝,猛地抬头:“走,去档案馆。”
一行人疾步穿行于王都深夜的街巷。
寒风卷着灰烬掠过屋檐,贫民区的灯火稀疏如将熄的火星。
路过一处破败广场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一个衣着整洁、面容清朗的男子被围在中央,双手举向天空,声嘶力竭:“我没有走私!我不是头目!我只是个做香料生意的小商人!你们记得吗?我在南市开铺子十年,从没欠过谁一个铜板!”
围观百姓神色复杂,有人点头附和,有人低声啜泣,仿佛真的被唤醒了某种“被遗忘的真相”。
莱恩脚步一顿,目光锁定那人——
【姓名:卡尔·费恩】
【身份:已执行死刑(状态:淡化中)】
【近期经历:三日前于黑牢处决,颈骨断裂,灵魂锚定链已焚毁】
【当前状态:认知重构进行时|群体记忆污染扩散半径:87米】
词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如同墨迹遇水晕开,最后几个字几乎模糊不清。
这不是复活。
是重写。
有人在用某种力量,篡改整座城市的记忆——不是让人“看见假的”,而是让人“忘记真的”。
莱恩心头一沉,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若连死人都能被“洗白”,那活人呢?
那些曾被他亲手定罪的凶手,会不会明天就变成“无辜受害者”?
而他,会不会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全民唾骂的“冤案制造者”?
他猛地转身,加快步伐:“去档案馆,快!”
当巡庭档案库厚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莱恩几乎是扑向自己的原始卷宗柜。
指尖翻动纸页,心跳如擂鼓。
找到了——《关于财政大臣溺亡案的调查手记》,他亲笔所书,字字铁证。
可现在……
“证据不足……误判可能性极高……建议撤销原判……”
原本坚如磐石的结论,竟被涂改成模棱两可的字迹,笔迹陌生,墨色新鲜,像是刚刚被人强行“修正”。
莱恩瞳孔骤缩。
他们不仅在改人,还在改历史。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掌心血痕按在纸面,低语:“血脉共鸣,追溯残留信息。”
刹那间,纸张泛起微弱蓝光,似有旧影欲现——
“呵……你们都在找记性?”
阴暗角落传来一声沙哑的笑。
莱恩猛然睁眼,循声望去。
一名浑身污垢的乞丐蜷缩在档案架后,正啃着一块发霉的面包,脸上沾满泥灰,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得不像这世间之人。
“我可啥都不记得。”他咧嘴一笑,露出残缺的牙齿,“昨天吃了啥,忘了。爹娘是谁,忘了。连自己叫啥,都记不清喽。”
贝尔托倒抽一口冷气:“‘无忆者’汤姆……天生记忆缺失症患者,十年前一场瘟疫后就成了这样,据说连梦境都不会留下痕迹。”
莱恩却死死盯着那双眼睛。
没有混沌,没有被操控的呆滞,更无记忆污染的涟漪。
他是空白的。
就像一张未被书写过的羊皮纸,任何外来意志都无法在其上留下篡改的痕迹。
“你什么都不记得?”莱恩缓步走近,声音低沉。
汤姆耸肩:“嗯呐,脑袋空得很。”
“那你知道……财政大臣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他摇头,“但我昨儿梦到桥下有把刀,锈得厉害,卡在第三块石板缝里,刀柄朝北。”
莱恩呼吸一滞。
那正是当年他破案时,从河底撬出凶器的位置——精确到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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