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白玉案上堆积的东西被如宁狠狠扫落在地。
身边的侍女若扇和若画低下头瑟瑟发抖，如宁公主已经很久没有生这么大的气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珠钗步摇乱颤，美艳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呵，你说你没有找到他们？”
如宁冷哼一声，自是不相信这种推托的说辞，“昼新，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昼新静立在满地狼藉中，玄色官袍纹丝未动。
他冷眼看着飞溅的瓷片擦过自己衣角，声音平静无波：“当时突然窜出赤焰鬼王，实属变数。”
“变数？”如宁猛地转身，缓缓走到昼新面前，仔细端量起眼前那张脸，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更衬得肌肤冷白似玉，眉峰凌厉如寒刃，眼尾却天然微挑，勾勒出三分疏离七分威仪。
真是好一张巧夺天工的脸，怪不得是唯一一位能跟墨寒相提并论的上神。
只可惜，她还是更喜欢墨寒身上那种万千冰霜般清列的感觉，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越是想到如此仙凡不谪之人的心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她就越是想要阻止他们之间的情感。
可她不能理解，为何原本跟她站在同一战线的昼新都站在了魔女的那边。
“昼新，你可想好，你这样做，无异于包庇她，当年那......”
见到如宁又要重提旧事，昼新率先开口打断她，他手一挥隔绝了外界的侍卫，只留他和如宁两人，他扯开袖口的位置，露出了身上金色的纹路。
“公主殿下可还记得这个印记。”
如宁的眼神在落在纹路上的一瞬，瞳孔骤缩，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昼新突然向前半步，逼得如宁不自觉后退，琉璃宫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殿下，”昼新声音骤沉，“你应该知道我身上的这个纹路是怎么来的吧。”
如宁心虚的目光看向别处，并不给予回应，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心虚。
昼新又逼近一步，玄色官袍无风自动，他冷冷地开口：“那你可知泽佑腰间挂着的羊脂白玉环佩可是那‘万兽魂佩’？”
其实自从如宁见到泽佑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了泽佑的身世。
巨大的愧疚、痛苦与不甘的回忆涌上心头。
如宁唇瓣颤抖，突然抓起案上最后一个完好的青玉茶杯狠狠向昼新砸了过去：“给本宫滚出去！”
昼新侧身避开，飞溅的玉液擦过他脸颊，但他的话却掷地有声：“他才是万灵宗宗主的孩子，那你领来的冒牌货又是谁？！”
他的一声怒吼让如宁恍惚回到了当年她在万凌山时。
万凌山远在东海的尽头，远离繁华。
彼时的万凌山集天地之精华，山上有许许多多的奇珍异兽。
万灵宗宗主泽宸，乃是公认的六界中的御兽第一人。
他并非不苟言笑，而是周身自然散发着与万千灵兽共生而成的、浑然天成的威严与疏离，仿佛他本人就是某种古老而强大的生灵化身，寻常仙神连靠近他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而当时年纪尚幼的如宁公主哪知道这些，
只是听闻那万万凌山上有诸多奇珍异兽，便不顾阻拦，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闯入了生灵结界。
她一眼就看中了泽宸身边那几只刚刚诞生毛茸茸犹如云团的小乘黄兽，伸手便要去抱。
“别碰它们。”
泽宸甚至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如宁的手僵在半空。
他正以自身灵力温和地梳理着几只小兽的毛发，帮助它们稳定初生的灵韵。
那专注而平和的侧影，与如宁带来的喧嚣格格不入。
如宁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当即柳眉倒竖：“本公主看上它们是它们的福气！你这宗主好生无礼！”
泽宸这才缓缓转过身，眼眸中沉淀着与灵兽对视万载的宁静与深邃，仿佛能直戳她灵魂深处的浮躁与浅薄。
“灵兽非是玩物，公主殿下。它们的灵性，受不起天家贵气的惊扰。”他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天地至理。
小小的如宁气得脸颊通红，正要发作，她身后的仙官侍从却无一人敢上前。
这是在万灵宗的地界，更是在天下御兽第一人泽宸宗主面前，他们清晰地感知到了无形的威压。
如宁回去后气得哭了很久，神君拗不过才自传下一道法旨。带着几分商榷的口吻，“请泽宸宗主‘酌情允公主观览片刻，以全其好奇之心’。”
这些事如宁是后来才听说的，她只知道有一天她又被允许前往她心心念念的万灵山。
可是，后来......
想到这，如宁几乎要站不住，她声音颤抖的看着眼前的昼新：“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可是泪水氤氲的双眼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到后来......
当时得益于神君的金口玉言，年幼的如宁终究还是留在了万灵宗。
泽宸宗主虽未亲自教导，却也给了她一个“聆兽使”的虚衔，允她在特定区域内活动，算是全了天家的颜面。
殊不知这便是一切“祸源”的开始。
那日，小小的如宁甩开了跟随的仙侍，独自溜达到后山的灵溪旁。
她正笨拙地想用灵力吸引水中的流光锦鲤，却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溪中。千钧一发之际，旁边树丛里钻出一个差不多年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点！这里的石头很滑！”男孩说道。他的腰间挂着一枚看起来朴实无奇的骨白色玉佩，眼神清澈得像林间的鹿。
在她看到“误闯”进入她寝殿和阿洛站在一起时，她便认出腰间的那枚玉佩，正是那个小男孩的，也就是！
年幼的泽佑。
孩童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小男孩见如宁衣着华贵却举止狼狈，好奇地问：“你就是那个天上下来的公主？我爹说你不能乱跑。”
心高气傲的如宁本想甩开他的手，但看着他那毫无杂质的目光，到嘴的呵斥咽了回去，只嘟囔道：“要你管！我想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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