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窑……”他重复了一遍,“四海阁在那儿有工坊?”
“不清楚。但那里头肯定有猫腻。”老何顿了顿,“东家,广盛行那把钥匙……咱们要不要……”
“不要。”沈东家打断他,“钥匙收好,别动。”
“可万一四海阁察觉……”
“他们早就察觉了。”沈东家忽然笑了,笑得很冷,“那批货有问题,他们验出来了。验出来还不声张,单独分两口箱子去老窑——这是做给谁看的?”
老何愣住。
“做给我看的。”沈东家把佛珠拍在桌上,“啪”一声响,“告诉我,他们知道货有问题,也知道我知道。现在就看我怎么接招。”
屋里静下来。灯芯“噼啪”爆了一下,火苗晃了晃。
“那……咱们怎么办?”老何喉咙发干。
沈东家没立刻回答。他端起那碗安神汤,汤还烫,热气扑在脸上。他吹了吹,没喝,又放下了。
“等。”他说。
“等?”
“等四海阁下一步棋。”沈东家看向窗外。天全黑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成了团浓黑的影子,“等广盛行再递话。也等……”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等江宁那边,到底是谁想借这把刀杀人。”
老何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沈东家独自坐在灯下,盯着那碗渐渐凉掉的安神汤。汤面凝了层薄薄的膜,像结了层冰。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晚上。
那时他刚接手济生堂,他爹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咱们沈家三代卖药,就一句话——病能治,毒也能治。但要知道手里抓的,到底是药,还是毒。”
他当时不懂。
现在好像懂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梆,梆,梆。
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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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四海阁总号密室。
二掌柜推门进来时,大掌柜正在擦一把匕首。
匕首很短,刃薄,在灯下泛着青冷的光。大掌柜擦得很仔细,用一块鹿皮,从刃根擦到刃尖,一遍,又一遍。
“大哥,姑苏有信了。”二掌柜把一纸便笺放在案上。
大掌柜没停手,继续擦匕首:“说。”
“老窑验过了,货确实有问题,掺了三成芒硝、两成雄黄。”二掌柜顿了顿,“验货的记录……按您的吩咐,留在窑里了。”
“有人动过么?”
“咱们的人后头回去看过,册子还在,但墨迹……花了。”
擦匕首的手停了停。
“花了?”
“像是被水洇过,又像是……被药粉蚀过。”二掌柜声音有点紧,“看不清具体写了什么,但能看出有人翻过。”
大掌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这次笑出了声,很短促,像刀锋划过铁皮。
“沈胖子的人?”他问。
“八成是。”二掌柜点头,“老何那老东西,下午在码头附近转悠过。”
“好。”大掌柜把匕首插回鞘里,鞘是鲨鱼皮的,摩挲出沙沙的响,“让他看。看清楚,记心里。”
“那下一步……”
“给广盛行那位陈管事递个话。”大掌柜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江南漕运图》前,“就说,四海阁想跟他做笔生意。”
“生意?”
“问他手里还有多少这种‘货’。”大掌柜手指点在图上的姑苏位置,“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价钱,比市面高三成。”
二掌柜愣住了:“大哥,这……这明明是坑咱们的货,怎么还……”
“因为有人想要。”大掌柜转身,眼神在灯下幽深,“沈胖子想要,江宁织造局那位李公公想要,可能连北边……都有人想要。”
他走回案前,拿起那把匕首,拔出来,刃尖对着灯。
灯焰在刃上跳,映出一小点晃动的光。
“货是刀。”他缓缓说,“但现在,刀把在我手里。我想捅谁,刀就往哪儿去。”
窗外,江宁的夜寂静无声。
只有更夫远远的梆子声,一声,一声,慢悠悠的,像是给这漫漫长夜打着拍子。
密室里,匕首的寒光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
像一道刚刚出鞘的、无声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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