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0月的风,已经带了凉意。红星村供销社门口的公告栏,被一层薄雾笼着,几张旧的“寻物启事”边缘卷了起来,像被风吹翻的鱼鳞。
刘桂花把孩子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用力把一张新的“寻人启事”抚平。她的手有些抖,纸角被她按了又按,还是被风掀起。纸上的字是她托村里小学的老师写的,黑字端正:“寻人:王建军,男,二十八岁,身高一米七三,于十月三日离家,去北洼一带找活,身穿蓝色布衫,脚穿黑布鞋,至今未归。如有知情者,请告知,必有重谢。”
“他肯定是跟人跑了。”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婶撇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这年头,谁不想往城里跑?留着你们娘儿俩,有什么出息。”
“你胡说!”刘桂花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刚被风吹过,“建军不是那种人!他走的时候,只带了五块钱和一件蓝布衫,说晚上就回。”
“晚上就回,这都第五天了。”另一个声音接了上来,“妹子,你也别太死心眼儿。男人嘛,哪有不野的。”
议论声像一团乱麻,缠在她的耳边。怀里的孩子被吵醒,哭了两声,又被她轻轻拍着背哄睡。她把孩子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能感觉到那温热的呼吸,和自己心里的空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就在这时,一辆旧凤凰牌自行车停在了公告栏前。车把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挎包边缘磨出了白印。来人把车支好,取下帽子,露出一张线条分明的脸。他的眼睛不显眼,却像能把风里的声音都收拢进去。
“你好,我是县刑警队的沈河。”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我们在做一个失踪情况的摸底。你是……刘桂花吧?”
刘桂花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认出他——前几天村里大喇叭里说过,县上会来人排查“外出找活”的失踪情况。她把孩子往上抱了抱,像抓住了一根浮木:“沈同志,你帮帮我,建军他真的不是跑了。”
“我知道。”沈河的目光落在那张“寻人启事”上,“你先别急,我们慢慢说。你把他走的那天,所有细节都跟我讲一遍。”
刘桂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那天是十月三号,下午。他在院子里劈柴,我在屋里做饭。李存根来了,说县城砖窑缺人,日结十块,今晚就能走。建军问他,晚上走了,明天能不能回。李存根说,活不累,干完就回。建军就进屋拿了一件蓝布衫,把我给他缝的布包背上,装了五块钱,跟着他走了。”
“李存根是谁?”沈河问。
“我们村的,住在北洼那边。”刘桂花的声音低了一些,“人看起来挺老实,不爱说话。以前也帮人介绍过活。”
“砖窑……”沈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知道砖窑在哪吗?”
“他说在县城东边,离河不远。”刘桂花回忆道,“我没去过。”
沈河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的目光在公告栏上扫了一圈,又落在刘桂花怀里孩子的脚上。孩子穿着一双小布鞋,鞋面上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花。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圆珠笔:“你把李存根的样子、穿什么衣服、骑什么车,都跟我描述一下。”
刘桂花努力回忆:“他穿一件旧棉袄,蓝色的,洗得发白。裤子也是旧的,裤脚有点卷。鞋是黑胶鞋。车……好像是一辆二八自行车,车把上缠着黑胶布。”
沈河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他的字很稳,像把钉子一颗颗钉在纸上。记完,他合上本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刘桂花,你先回去照顾孩子。我去北洼那边看看。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你,沈同志。”刘桂花的声音里有了一点颤,“他真的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沈河又说了一遍,像是在对她,也像是在对自己。
他推着自行车,沿着供销社前的土路向北洼骑去。路边的玉米秆已经黄了,叶子在风里发出沙沙的响。远处的麦田一片金,风吹过,麦浪一层一层地推过去,像有人在无声地呼吸。
北洼是红星村最偏的一片地,路窄,坑洼不平。到了李存根家附近,沈河放慢了速度。他没有直接去敲门,而是沿着麦田的田埂慢慢走。田埂上有新踩过的脚印,深浅不一。他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纸,轻轻把一枚脚印拓了下来。纸上很快呈现出一个清晰的轮廓——鞋底的纹路是常见的“人字纹”,但有一处小缺口,像是被钉子扎过。
“有意思。”他自言自语,把纸夹进了本子。
再往里走,靠近一片高大的麦垛,空气里有一丝奇怪的味道,像是纸烧过之后的焦糊味。沈河停住脚步,顺着气味找过去。在麦垛根部的阴影里,他看到了一小片黑。他蹲下,拨开表面的土,露出半张被烧过的纸片。
纸片已经被烧得卷曲,边缘发黑。他用镊子小心地把它夹起来,轻轻一抖,灰烬散落在地上。纸上还能辨认出几个字,断断续续:“招工……日结……北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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