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是渐渐大起来的。
是炸开的。
仿佛整个夜空在2024年6月12日凌晨1点17分这一刻被撕开了口子,天河倒灌,亿万颗水珠以摧毁一切的气势砸向人间。老城区沿河路的柏油路面瞬间被白色的水雾笼罩,每一滴雨砸在地上都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连绵不绝,形成一片白茫茫的轰鸣。
路灯的光在暴雨中挣扎。
昏黄的光晕原本应该照亮蜿蜒的沿河路,此刻却被密集的雨幕切割成无数碎片。光柱中,雨滴以倾斜的角度疯狂坠落,像亿万根银针穿透黑夜。路两侧的梧桐树在狂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粗壮的枝干剧烈摇晃,巴掌大的叶片被风撕扯下来,混着雨水拍打在沿街老房子的墙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像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用湿漉漉的手掌不停地拍打。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
紧接着,雷声炸响——不是遥远的闷雷,而是近在头顶的爆裂,震得人耳膜发麻。
就在雷声炸响的瞬间,沿河路那排本就昏暗的路灯,突然开始闪烁。
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彻底熄灭。
整条路陷入一片原始的黑暗。只有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橱窗还透出暖黄色的光,但那光穿过层层雨幕后,已经变得模糊而虚弱,像是隔着一块厚毛玻璃看到的烛火,在狂暴的自然之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积水顺着路面低洼处奔流,汇聚成一条条浑浊的小河。塑料袋、枯叶、烟蒂、不知谁丢的传单,全都被水流裹挟着,打着旋儿冲向路边的下水道口。下水道已经来不及吞咽,黑色的水流从井盖缝隙中喷涌而出,整条路变成了浅滩。
就在这片黑暗与轰鸣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
王强撑着那把用了三年的黑色折叠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水里。伞骨在狂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雨水从伞面边缘倾泻而下,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水帘。他的西装裤腿早已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能感到冰凉的布料摩擦着脚踝。
他左手拎着半瓶白酒——五粮液,今晚酒局上没喝完的。瓶身上的标签被雨水泡得发软,边缘卷曲,金色的字迹晕开。酒液在瓶子里晃荡,混着从瓶口渗入的雨水。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莫回呀头——”
他扯着嗓子唱,声音刚出口就被雨声吞掉大半,只剩下破碎的音节在嘴边打转。四十二岁的建材公司老板,今晚刚签下一笔三百二十万的订单。酒桌上那些恭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什么“王总海量”、“王总爽快”、“以后全靠王总关照”。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被簇拥、被需要的感觉。所以他拒绝了代驾——停车场就在前面拐角,不过两百米距离,淋点雨算什么?男人嘛,总要有点豪气。
他又灌了一口酒。
冰凉的液体混着雨水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热。这让他感觉好些,驱散了雨夜独行的孤寂。他眯起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前路。没了路灯,只能靠远处便利店那点微弱的光指引方向。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漫过鞋面,每次抬脚都能感到水流拖拽的力量。
风吹过来,带着河水的腥气和雨水砸在柏油路面蒸腾起的尘土味。王强打了个哆嗦,把伞往身前倾了倾。就在这时,他看见前方雨幕中,另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
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暴雨织成的白幕上逐渐显形。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长款雨衣,材质看起来很厚实,雨水在表面形成连续的水膜,不断滑落。兜帽戴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下颌轮廓。右手握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伞尖抵着地面,随着步伐在积水中划出一道道细小的涟漪。
那人的步伐很稳。
即使在这样狂暴的暴雨中,每一步都踏得精准而从容,不疾不徐,像是走在某个精心计算过的路径上。雨衣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黑色的布料在黑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强下意识往路边让了让。
虽然路面够宽,但深更半夜遇上陌生人,总归要留个心眼。他紧了紧手里的酒瓶,金属瓶盖硌着手心,带来些许真实的触感。两人的距离在雨幕中逐渐缩短。
十米。五米。三米。
雨水疯狂拍打着两把伞面,发出密集如战鼓般的声响。雷声在远处滚动,像巨兽压抑的低吼。梧桐树的枝叶在狂风中抽打着墙壁,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与雨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慌的白噪音。
两米。一米。
擦肩而过的瞬间,距离不足半米。
王强闻到了一股味道。
很淡,但清晰——消毒水的气味。不是医院那种刺鼻的氯味,而是更温和、更日常的那种,像是用稀释过的消毒液仔细擦拭过什么之后,残留在衣物上的淡淡气息。这味道与雨夜的土腥气格格不入,突兀得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想转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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