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晨光勉强透过雕花窗帘，在停云阁织锦被面上投下几道清冷光斑。
秦灵挣扎着坐起，宿醉的钝痛如同重锤敲打额角，让她倒抽一口凉气，秀眉紧蹙。
“小姐醒了？”
离忧和菱荷连忙上前扶她坐到梳妆台前。
铜盆温水氤氲着热气，带着清冽花香，但阁内空气凝滞如铅。
两个丫鬟动作轻柔，眼神却始终低垂，不敢与镜中的秦灵对视。
秦灵心头警铃大作。
铜镜锐利的反光里，离忧脸色苍白，菱荷嘴唇紧抿。
“离忧，”
秦灵声音微哑却清晰。
“昨夜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来的？”
离忧手猛地一抖，梳子差点脱落。
她扑通跪倒，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奴婢该死！昨夜……您醉在群芳阁，是五……五皇子殿下亲自送您回府的！”
五皇子谢烬！
这名字如同惊雷，炸得秦灵脑中空白
混乱的片段翻涌——喧嚣丝竹、浓烈脂粉、艳丽面孔，还有一张苍白俊美、深不可测的脸……是他！
秦灵扶起离忧：“不关你事，是我自己要去的。”
离忧哽咽续道：“殿下抱着您下车时，对国公爷和夫人说……是在醉香楼外偶遇您，相谈甚欢，但您不胜酒力便将您送回……”
“可国公爷根本不信！
殿下刚走，国公爷就把奴婢和菱荷叫去厉声审问……奴婢们……实在扛不住，全招了！
国公爷已经知道您昨夜去的是群芳阁了！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吧！”
醉香楼？掩护？审问？招供！
秦灵脸色瞬间惨白。
谢烬不仅送她回来，还替她撒谎……为什么？不想让她蒙羞？
但父亲已知道真相！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随着“抱着您下车”的陈述，一个极其鲜明羞耻的记忆猛地清晰——摇晃的马车里，浓郁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药香。
她极不舒服地挣扎扭动，狠狠一口咬在他伸过来想扶她的手上！
触感坚硬温热，他似乎闷哼了一声，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却没推开，反而用另一只手更稳地扶住她下滑的身体……
这画面、触感无比清晰！
秦灵脸颊滚烫，又被巨大恐慌淹没。
就在这心乱如麻之际，另一碎片闪过——混乱中，似乎瞥见一枚极其眼熟的羊脂白玉佩！
那温润光泽，独特的缠枝莲纹……分明是她前些日子抵押给阁主的那一枚！
玉佩忘了取回，怎会在谢烬身上？！
“小姐！您怎么了？”
菱荷见她摇摇欲坠，连忙把离忧扶住。
秦灵还未来得及消化这惊涛骇浪，门外传来沉稳脚步声。
老管家王伯出现在门口，脸色凝重：“大小姐，国公爷和夫人请您立即前往前院花厅。”
该来的躲不过。
秦灵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心绪，在丫鬟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走向风暴中心——正院花厅。
花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镇国公秦镇远背立厅中，挺拔背影散发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国公夫人苏氏坐在一旁，忧心忡忡，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二哥秦砚清则平静地端起茶盏细品。
“父亲，母亲，二哥……”秦灵刚踏入。
“跪下！”
镇国公猛地转身，目光如淬寒冰扫来！
秦灵心头剧震，“扑通”一声跪在冰凉坚硬的地上。
“灵儿，”
镇国公声音低沉，字字如冰珠砸地
“你可知你是谁？”
“女儿是清风郡主，镇国公府嫡长女……”
秦灵声音细弱颤抖。
“清风？清正自持？”
镇国公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
“你倒好！私入群芳阁那等污秽之地，醉得不省人事！还劳烦五皇子殿下！他拖着那副病骨支离的身子，深更半夜将你抱回来！你……”
他指着秦灵，胸膛剧烈起伏，“若非他路过醉香楼认出你，后果不堪设想！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国公夫人也忧声道：
“灵儿，你怎能如此糊涂！
娘的心都要被你吓碎了！
五皇子殿下他……虽有心替你遮掩，可这谎如何瞒得过你父亲？
你让你爹娘的脸往哪搁？”
责备间，提及谢烬时，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有对病弱之人深夜奔波的惊诧，更有对他肯出手维护女儿清誉的一丝满意与感激。
二哥秦砚清放下茶盏，语气恨铁不成钢：
“小妹，你胆子也太大了！
那地方是你能去的？
醉成那样，要不是……”
他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但看向秦灵的眼神里，宠溺担忧远多于责备，又别扭地补了一句：
“五皇子虽然病怏怏的，但昨日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把你全须全尾送回来。”
镇国公听着夫人儿子的话，紧绷神色几不可察地缓了一丝。
对谢烬的说辞他心知肚明是谎，但细想，此举目的明确——尽力维护秦灵名声，将群芳阁替换成醉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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