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在苏晚的眼睑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缓缓睁开眼,有几秒钟的恍惚。身下是熟悉的、略显坚硬的宿舍床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林薇薇的护肤品香气和纸张油墨的味道。耳边是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清晨校园的喧闹——鸟鸣,自行车铃,远处操场晨练的口号。
一切,平静得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学清晨。
然而,体内那如同沉睡火山般沉寂的“种子”,手腕上那枚已与肌肤融为一体、仅留下淡淡银痕的“织网者”印记,以及意识深处,那片曾经直面宇宙级恐怖与未知存在后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都在无声地提醒她——那并非梦境。
她轻轻坐起身,动作小心,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宁静。对床的林薇薇依旧沉睡,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但眉心偶尔微蹙,仿佛在梦境中依旧与某种无形之力抗争。苏晚知道,薇薇体内那被“种子”能量守护的核心意识火花依旧微弱,真正的她,还被困在意识的牢笼深处。
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苏晚推开宿舍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清新。她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看着身边擦肩而过的、充满朝气与懵懂的面孔,一种奇异的分割感油然而生。他们烦恼着学业、社团、恋情,而她,却背负着关乎文明存续的秘密与重量。
食堂里,沈叙已经坐在他们常坐的靠窗位置,面前放着两份简单的早餐。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低头看着手中的微型终端,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信息。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驱散了几分他惯有的冷峻。
看到苏晚走来,他立刻收起终端,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无数个寻常早晨中的一个。
“睡得怎么样?”他低声问,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还好。”苏晚坐下,拿起温热的豆浆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心底那份不真实感。“就是…有点不习惯这种…安静。”
沈叙理解她的感受。从危机四伏的宇宙坟场、规则诡异的“回响之间”,骤然回归到按部就班的校园生活,这种巨大的落差需要时间适应。他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微凉。
“我们需要这份‘安静’。”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好奇者’将我们送回来,不仅是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也是将舞台重新置于暗处。在聚光灯下,我们永远是靶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检查过了,我们带回的‘织网者’核心能量稳定,周延身上的标记屏蔽也有效。目前,没有检测到‘观察者’或‘收割者’的直接追踪信号。但这不代表安全,只是意味着…斗争转入了新的阶段。”
苏晚点了点头。她明白,现在的平静,是暴风雨眼中短暂的间隙。他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变得更强,理清线索,找到破局之法。
“周延呢?”她问。
“安顿在校外一个安全屋。他需要时间完全消化‘织网者’的技术残留,并尝试建立更隐蔽的通讯渠道,尝试联系可能尚存的、地球上的其他‘知情者’或‘遗产’。”沈叙回答,“另外,他提醒我们,要注意身边任何‘不同寻常’的细节。‘观察者’的渗透无孔不入,它们的‘镜像’技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具欺骗性。”
一天的课程,对苏晚而言,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考验。坐在画室里,对着画布和颜料,她需要极力压制住脑海中那些纷乱复杂的、属于高等文明科技和宇宙尺度的信息碎片,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基础的色彩理论和素描技巧上。
笔下的线条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勾勒出那些残骸坟场的轮廓,调色盘上的颜色会不自觉地向那些幽暗的宇宙和奇异能量光晕靠拢。教授对她近期作品中流露出的“过于强烈的抽象性与不安定的精神内核”表示了关切。
午休时,她独自一人走到美术楼的天台。微风拂面,俯瞰着下方熙熙攘攘的校园,那种分割感再次袭来。她抬起手腕,看着那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印记,尝试着像在“回响之间”那样,去感受,去连接。
印记微微发热,传递来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信息流,并非来自遥远的“虚无之海”,而是源自…地球本身?是一些散落的、微弱的、与“织网者”或“种子”相关的能量波动信号,如同沉入大海的珍珠,散布在世界各个角落。其中最近的一个点,似乎就在…这座城市?
这发现让她心头一凛。地球,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母亲的研究,顾知行的潜伏,或许都只是冰山一角。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沉寂的“种子”与古老烙印,并非完全死寂。它们如同进入了一种“休眠充电”的状态,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或许是阳光,或许是生命的气息,或许是她自身的情感波动。它们在恢复,在缓慢成长。这意味着力量,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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