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寂静林海”的那一刻,刺骨的寒风重新扑面而来,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开阔天地的空旷与凛冽。眼前不再是遮天蔽日的怪木和死寂,而是一片起伏的、被薄雪覆盖的丘陵地带,视野豁然开朗。天空依旧是铅灰色,但云层似乎稀薄了些,能隐约看到远处更南方天际线上,一抹极其黯淡的、仿佛被稀释过的淡绿色——那是翡翠丘陵的标志性天光。
根据艾登最后馈赠的地图,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林海南缘,再向南走大约大半日路程,就能抵达进入翡翠丘陵的北部门户——灰岩隘口。
两人站在林海边缘,回望身后那片刚刚脱离的、依旧显得阴沉诡异的广袤森林,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艾登馈赠的“生命精华”效果极佳,不仅治愈了伤势,更让他们精神饱满,体内能量充盈。那幅详细地图更是指路明灯,避开了林海中残存的几处危险区域。
“走吧,抓紧时间。”赵琰收回目光,辨明方向,与墨十七一起,踏上了南下的最后一段荒原路程。
与永冻荒原腹地的酷寒死寂不同,这片靠近翡翠丘陵的过渡地带,虽然依旧寒冷,但已经能见到一些顽强的、低矮的灌木丛和苔原植物。偶尔还能看到小型野兽(类似雪兔、冰狐)的踪迹迅速消失在岩石后。空气中弥漫的混沌侵蚀气息也淡了许多,仿佛被南方那抹淡绿天光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生机所中和。
他们按照地图标注,尽量选择高地行走,避开可能存在的巡逻或眼线。一路上还算平静,除了需要应对偶尔的陡坡和冰面,并未遇到大的危险。
大半日后,当天色再次开始转暗时,前方丘陵的轮廓线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狭窄豁口。豁口两侧是陡峭的、呈现灰黑色的岩石山体,这便是“灰岩隘口”。
隘口处,隐约能看到一些低矮简陋的石木建筑的轮廓,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混杂着人声、牲畜叫声和金属敲击声的嘈杂动静。
那里有人烟,有聚落,但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追捕他们的佣兵提到的中间人“灰鼠”,很可能就混迹其中。
两人在距离隘口尚有数里的一处背风山坳里停下,仔细观望。
隘口并不宽敞,大约只能容数辆马车并行。两侧山崖上,似乎有一些简陋的哨塔和工事,但看起来年久失修,值守的人影也稀稀拉拉,显得很松懈。下方的聚落规模不大,更像是一个依托隘口交通要道形成的临时性集市和补给点,房屋杂乱无章,人流看起来也鱼龙混杂。
“地图上标注,这里由一个叫‘黑石部’的小型游牧部族控制,名义上中立,但实际上谁给钱就偏向谁,风评不佳。”赵琰低声道,“‘灰鼠’如果在这里,一定混迹在最混乱的市集区域。”
“我们怎么过去?”墨十七问,“直接闯?还是等天黑摸过去?”
直接闯风险太大,容易暴露。等天黑固然便于潜行,但他们也需要尽快进入翡翠丘陵获取更多信息和补给,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赵琰沉吟片刻:“先靠近观察,看看有没有机会混入商队或者趁守卫换岗时溜过去。如果不行……”他摸了摸怀中那块已经恢复温润、但能量内敛的“生命源晶”,“或许可以用这个当敲门砖,假装成寻找稀有药材的采药人或冒险者。这里三教九流,这种身份应该不突兀。”
计划已定,两人稍作伪装(用路上找到的破布条稍微缠绕头部和面部,遮住过于显眼的衣物和部分特征),便借着地形的掩护,缓缓向隘口靠近。
越是靠近,嘈杂声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劣质烟草、烤焦的肉食和人群汗臭混合的刺鼻气味。能看到穿着各色皮毛、式样杂乱衣物的人出入隘口,有赶着驮兽的商队,有扛着猎物的猎人,也有背着行囊、眼神警惕的独行者。守卫的盘查看起来很随意,大多是收点“过路费”就放行,对形貌的检查并不严格。
看来,这里的守卫果然只认钱。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有一支规模不大的、由几头瘦弱犁牛拉着破旧板车的商队正在接受盘查。商队的人看起来面黄肌瘦,货物也只是些普通的皮毛和粗糙的陶器,守卫草草看了几眼,收了几个铜子儿,就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机会!
赵琰和墨十七对视一眼,迅速从藏身处走出,混入了商队末尾,低着头,学着那些苦力车夫的样子,闷声不响地跟着往前走。
守卫的目光扫过他们,看到他们破烂的装扮和低眉顺眼的样子,以为是商队雇佣的苦力或护卫,并未在意,便也放行了。
有惊无险,两人顺利混入了灰岩隘口内部。
隘口内的景象更加混乱。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临时搭建的窝棚和摊位,贩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货物:风干的肉条、发黑的盐块、锈迹斑斑的铁器、劣质的酒水、甚至还有一些被关在笼子里、眼神惊恐的小型野兽。形形色色的人挤在街上,讨价还价声、争吵声、醉汉的呓语声不绝于耳。空气污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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