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的聪慧与谋算，姜凡从小就见识过。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他这个弟弟身上。
如今她态度变换无常，倒真是耐人寻味。
但姜凡可没那么自恋，五年分别，足以改变任何东西，帅府不惜脸面，又有女帝亲自下旨赦免罪过，绝不仅仅是因为老太君病危。
“吱呀……”
佘老太君深居简出，所住慈宁院，古朴而简陋，很多家具摆设都是几十年的老物件，连房门都已经破旧暗沉，像是垂暮的老人。
“祖母，璃儿把昊弟带回来了。”
姜璃柔声相告，屋内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苍老而惶恐的声音，高呼，“昊儿？昊儿在哪？快让他进来。”
“是。”
姜璃使了个眼色，率先走进了屋内，姜凡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想来也是好笑，此地对于原主来说，承载着童年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如今，却要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宛如下人。
一念闪回，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老人味，哪怕点了熏香，仍旧难以掩盖。
姜凡强忍着不适，却见卧榻之上，有一风烛残年的老妇，蜷缩扭曲向前，干瘪枯槁的脸上，落着两道深深的泪痕。
“昊儿，快，你是昊儿吗？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祖母，是我。”
姜凡与原主一体同心，感同身受，记忆中慈祥的奶奶，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果真让他心疼不已。
情绪爆发，忙上前扶住了她，仍旧免不了被姜璃的眼神警告。
“昊儿，我的昊儿啊……”
老妇正是曾经声名显赫，巾帼不让须眉的佘太君，曾经亲率五万大军，深入漠北腹地，杀的王庭连续迁移三次，人送诨号“铁娘子”。
姜凡记得他当年离开之时，老太君身体还算硬朗，仍旧每日舞刀弄枪，三五个小伙子近不得身。
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祖母，昊儿不孝！”
他重重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昔年您待我不薄，我却未能尽孝……”
“别说了。”
佘太君扶着床沿，擦拭着他的眼泪，亦如儿时那般，“是姜家，对不起你！”
“阿姐，祖母为何会成这般模样？”
姜凡双眸通红，转头询问，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
“唉！”
姜璃虽介意他这层身份，却终究不是无情的人。
“祖母年轻时常年征战，本就有暗伤在身，当年你获罪遭逐，又对她老人家造成了巨大打击，从那时起，一病不起！这五年，又念你成疾，郁郁寡欢，如今父帅远赴前线，与突厥战事焦灼不下，她老人家整日担惊受怕，病情自然又加重了。”
真是这样吗？
姜凡瞳孔微微收缩，隐龙诀探测感知，老太君实有中毒的迹象。
只可惜，姜璃洞察力敏锐，他不敢过度查探。
连这位高高在上的老太君，都遭了毒手，偌大的帅府，近些年地位每况愈下，看来，自己当初被诬赖调戏公主，并不是个巧合。
有人，在暗地里针对帅府。
“璃儿，昊儿今日刚到，你说那些作甚？”
老太君面露不悦之色，强行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捧着姜凡的脸，“像，跟你父帅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祖母，您躺着吧，不必为我消耗体力。”
“胡说！”
老太君瞳孔瞪得老大，怒目而视，“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你别忘了，你那套五虎断魂枪，还是我教给你的，你且看着，我还能给你指点一下要领。”
“祖母……”
姜凡心中百感交集，看来，这帅府中还是有人情味的，最起码，老太太对他真不错。
“哎呀，祖母！”
看着她闹腾的样子，姜璃简直头皮发麻，赶忙与贴身丫鬟合作，扶着她躺下，“您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太医怎么说的？让您静养，您要是再这么折腾，出点儿事，我们谁担待得起？”
“死丫头，咒我死是吧？哼！我要活到一百岁呢，到时候，给你和昊儿的孩子教我们家的五虎断魂枪，咳咳咳……”
老太君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口老血，一头栽倒在床上，气息微弱。
“快，药！”
丫鬟麻溜地从玉瓶中取出一颗药丸，给她服下，轻轻擦去她嘴边血迹，“大小姐，之后，您还是别带人来了……”
她吓得眼泪汪汪，哭哭啼啼。
“唉！”
姜璃叹了口气，示意姜凡离开，即便老太君昏迷，可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抓住姜凡的手腕。
“祖母，您好生休息，凡儿改日再来看你。”
姜凡轻轻挪开她的手，跟随姜璃离开，却在此时，老太君“呜咽”一声，“凡儿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所压倒，你爷爷神志不清，你父亲刚愎自用，我们姜家，只能靠你了！”
“你，你一定要将我们姜凡发扬光大，重铸往日辉煌啊！”
听着，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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