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璇玑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下,试探道:“这小道士相貌确实不俗,眉疏目朗,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的小模样,要是换了这身道袍,化作俗家打扮,还真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馆里指不定有些个爱俏妮子会倒贴。”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马乐长不是要听这些,脸一红,又道:“不过他年纪虽小,可是有点莫测高深的意思。园子里的红头牌,我自是熟悉,可他只看了一眼,怎么到好似将她们看了个通透似的,连一些我都不知道的隐疾都给瞧了出来。敢问主人这小道士是什么来头,您领他进来的时候,丫头还以为是主人用来遮掩身份,从城外上清宫随便寻的一个小道士打打掩护。”
“这个小兔崽子可不简单,”马乐长苦笑了一下,戏谑道,“今日老夫单人独骑,到城外寻他,就是想亲眼看看他。这惫懒的小家伙深谙藏拙的道理。他不知道老夫的来意,是敌是友,所以故意在酒楼上装作失手露了一手剑术,让老夫明白他有自保之力。到了馆里来,半真半假的一夜看尽馆中名花,好叫老夫知道他的眼力道术,这就等于说,他已经从面相上看出老夫必定身份不凡,可又不点破。再加上他喷你的那口酒气,用内力浓缩烧酒,一口气直接喷在你脸上,你可不是被酒气熏倒,而是被他精纯的内息掩住了口鼻,闭住了气。不凡啊。白头翁收的好徒弟。”
“白头翁?华盖真人的徒弟?”冯璇玑惊异道,“没想到这个小道士居然是他的弟子。难怪我当时,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酒劲顺着鼻腔下去,再想喘气,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若是个没来头的小道士值得老夫亲自出马?”马乐长笑道,“将近二十年了,想当年,我与那白头翁携手,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撂倒了纵横天下,气势鼎盛的庄宗皇帝,可惜他刘若拙也身负重伤,不得不遁回崂山,困居一隅不复得出。二十年了,终于培养出个接班人,不枉费老夫殚尽竭虑,苦心孤诣在乱世中默默经营了二十年。”说到这里马乐长,眼神渐渐远去,一时缅怀,一时又露出些许欣慰。
冯璇玑思忖了一下,问道:“那这个小道士现在还不知道主人的真正身份?现在告诉他是否为时过早?”
“当然太早,这小子,武功道术或可入眼,”马乐长沉吟了一下,道,“但是老夫还未曾了解他的心性人品,再等等吧。兵荒马乱了三十余年,现在朝廷里当家做主的还是那帮沙陀人。唉,真不知道老夫还要卑躬屈膝多少时日。这把老骨头,真是伺候不动。”
马乐长翻了翻手中的卷宗,又问道:“契丹还在攻打云州,咱们北方的线路没受什么大影响吧?”
“幽州一线受到的影响不大,武州,新州消息往来慢了差不多一旬,云州更是信息滞后两旬。生意上,云州基本停了,其他的线路也因为绕道,利润下降了三成。”冯璇玑如实禀报道。
“唉,这世道,民生艰难啊。内忧不解,何以抗外患,一帮武人,就不知道隐忍,就不知道消停消停,什么事情能比治下老百姓吃饱肚子更重要。”马乐长愤愤道。
旁人说这话或有邀买人心,或是自抬身价的味道,璇娘子心知肚明,眼前这位老夫子在乱世中真个有这个胸怀,他当年回家守孝,见老家大旱,闹了饥荒,真是倾尽家产,分发乡里,活人无数。他自己却只能跟白头翁若拙真人亲手搭茅庐而居。想到茅庐,想到小道士说的从小住在驱虎庵。想必若拙真人也是极念故旧,在崂山中也搭了一个小草堂。
想起来也真有将近二十年没见过若拙真人了,璇娘子思绪纷飞,当时节自己还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乱军之中被契丹掠劫,若不是刘真人如神仙般从天而降,力斩契丹先锋将,连同自己在内的三百多女子就都要被挟裹回契丹为奴为婢。那一剑刚猛无俦,如同一道惊虹,就那么突然横贯了人马嘶沸的战场,连劈一十三个精锐皮室军护卫,最后蓄足了杀气,将转身而逃的契丹先锋震成一堆汁血淋漓的碎块。吓退了契丹那么多兵将。
正在冯璇玑深思飞驰之际,马乐长忽然问了一句:“此番官家迁都甚急,桑维翰又极尽谄媚于契丹,北方藩镇怨言颇多,似有不稳的迹象。你那边的人手最近收到了什么风声没有?”
璇娘子闻言,收回了思绪,恭敬回禀道:“从汇总回来的情况看,诸军节度使最多是有怨言,身在幽云诸将最多只有南归之意。然而综合所有情况分析,天雄军节度使(割据河北,为河北三镇之一)范延光本来降晋就心不甘情不愿,首鼠两端,去年一面给石官家(后晋皇帝石敬瑭)上着贺表,一面蓄结兵力。如有战时,定会从魏州博州爆发。”
“魏博有风险!回易需谨慎。”马乐长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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