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襄和魏瞻在院子里，魏瞻缓缓抱起怀中的张全道，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魏瞻将张全道平放在床上，缓缓合上了他那双眼睛。
此时的张全道，其实和死人无异，甚至魏瞻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再醒过来。
阿襄看着魏瞻，“只要找到我阿娘，还是有希望的。”
阿娘跟刚才那个废物可不一样，阿娘是最好的，傀儡师。
魏瞻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高兴多少，他也知道希望从来不大，“谢谢你，阿襄。”
无论如何，今夜多亏了阿襄，才能保住张全道的性命。
对于亲人来说，哪怕张全道躺着再也不能动，对魏瞻来说，也是个念想。
阿襄垂下了眼眸。其实魏瞻的心情，她完全能够体会到。
她跟阿娘，已经分别七个月了。
七个月。
对阿襄来说，这段日子，是人生中最黑暗难熬的日子，她知道自己每天都是靠着什么信念支撑下来的。
所以她看到魏瞻对张全道的感情，完全能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深深难以割舍的羁绊。
忽然，阿襄猛地转身，她听到了大量的脚步声动静，眼眸一张：“是傅指挥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代表什么？
阿襄迅速和魏瞻对视了一眼，两人飞奔出了屋子。
院外，傅玄怿带着大批人马涌入宅子，就在他身后，有两个禁军正死死压制着一个人、让他跪在地上。
阿襄几乎要高兴到惊呼出来，魏瞻更是死死盯着那个人。
两人都闻到了，那人身上，一股诡异又熟悉的气味。跟张全道身上，一模一样。
“他就是……？”阿襄看向傅玄怿做最后确认。
禁军已经替傅玄怿冷冷回答：“我们在一处隐蔽的民宅抓住的他，就是这孙子。”
龟孙子，真能躲。
魏瞻盯着此人，居高临下。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才说过，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蛊师”的脸被狠狠地抬起来，他身上还披着那件之前在水牢的袍子，脸上那丑陋的面具被直接撕扯下来。
当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阿襄几乎吃了一惊。
苍白到许久没有见阳光的脸，然而那五官，却年轻极了。
这个蛊师，或者说傀儡师，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人？
不怪阿襄惊奇，修习蛊术需要很刻苦很长久的时间，傀儡术就更不用说了。通常这世上能成为傀儡师的，绝无可能太年轻。
但是这点怪异只能暂时被阿襄压下去。
“来的路上我们就讯问过了，这狗东西一个字都不肯说。”傅玄怿咬牙说出这句话。
魏瞻却仿佛没听见，他盯着这个傀儡师，“你能解开我二叔身上的蛊吗？”
其实之前阿襄说过，傀儡和简单的中蛊不一样，因为中蛊只是单一的蛊虫，要解蛊自然也简单，但是一旦被做成傀儡的人，血肉被吸食扎根，即便是傀儡师本人，也几乎做不到解开。
所以这个傀儡师才会说，想要解脱，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傀儡。
这傀儡师听说一路上都不说话，可是此时听到魏瞻的问话，他居然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笑声，仿佛讽刺那样：“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成为傀儡，这辈子都逃脱不了控制。咯吱咯吱咯咯咯……”
连傅玄怿都有些发怵地看了一眼魏瞻的脸色。
这个什么傀儡师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魏瞻看起来似乎没被刺激，他只是盯着傀儡师的眼睛：“那留着你确实没什么用了。”
可以去死了。
傅玄怿在那一瞬间出于习武者的下意识警惕，蓦的抽身挡在了傀儡师的面前，口中甚至只来得及喊出：“魏少主！”
那一阵寒芒顷刻之间，已经架在了傅玄怿的脖子上。傅玄怿冷汗，已经滴下来了。
“魏、少主，还请暂且息怒。”傅玄怿喉间滚动，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魏瞻但凡收剑的速度慢一刻，他现在头和身体都分家了。“起码等我们从……从他嘴里问出县衙和那个顾青裴的信息，等他都说了，此人自然随便魏少主处置。”
要杀要刮，还是先煎后烹，怎么解气都行。
阿襄也回过了神，才发现，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竟然也抓住了魏瞻的袖子。
真是吓人啊。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魏瞻。
“魏公子……”
魏瞻的及时收剑，不知道是理智尚存，还是因为阿襄的这一抓。
那剑足足停留在傅玄怿脖子上许久许久，那股刺骨的冰寒，才终于离开了。
傅玄怿人都要虚脱了，在身后的属下面前，却还得挤出一丝十分难看的笑容来。
“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魏少主。”现在傅玄怿都有点不想说这件事了，魏瞻看起来处于爆发的边缘，这件事再说出来，这位少主会不会彻底破戒？
傅玄怿果断向后退了两步，迅速揪起了身边的一个士兵，把他推向前：“你告诉魏少主，原原本本不要遗漏。”
那士兵缩着脖子，喉咙似乎还吞咽了一下：“我们，我们在抓到这个蛊师的宅子里，还额外发现了很多具尸体，傅指挥辨认了一下，说，说可能是……之前从水牢里逃走的、那些，那些魏家的奴仆！”
因为是整整二十九具尸体。
而他们身上，都有遭遇过酷刑的痕迹。
当时张全道说过一次从水牢里大约是逃走了三十（多）人。因为加上前后被李莲英折磨死的、中途抬走的，张全道自己也未能准确记得清楚最后的幸存者数量。
但是这么多具尸体，还有水牢的痕迹，又跟这个蛊师在一块，综合因素加起来，傅玄怿猜测是之前那些佣人，倒也合情合理。
傅玄怿小心翼翼看着魏瞻脸色，魏瞻没有爆发，或者说，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尸首带回来了吗？”
傅玄怿立刻说道：“我已经留下了一波人在那里看守，当务之急先把这个蛊师抓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魏瞻看着傅玄怿的脸：“辛苦傅指挥，你做的很好。”
傅玄怿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再次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魏少主客气了，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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