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一号”那令人窒息的灰色星域,终于在舰队后方逐渐缩小,化作星图上一个被标记为骷髅与锁链符号的、生人勿近的坐标。然而,它所带来的无形阴霾,却并未随着距离的增加而消散,反而在舰队内部,尤其是在魔王教派之中,投下了更为深重、扭曲的影子。
在“静默权柄号”下层,一间被临时划拨给魔王教派进行“冥想”的舱室内,气氛狂热得近乎癫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液、金属与某种狂热信念的奇特气味。舱壁的观测窗已被手动调节至单向透明,隔绝了外部令人不安的星空,只留下内部昏暗的灯光和摇曳的、象征“焚尽虚妄”的幽蓝色火焰全息影像。
狂战士戈尔站在人群中央,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疤,此刻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
“你们看到了吗?!那永恒的静寂!那摒弃了一切嘈杂、痛苦与无意义挣扎的终极安宁!”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已远去的灰色世界,“那不是毁灭,不是终结!那是吾主向我们揭示的——‘归寂’!是存在的最终升华,是摆脱这具沉重皮囊与纷乱意识,回归纯粹本源的唯一途径!”
他的话语如同毒液,渗入那些本就因目睹世界之诡异和自身存在之渺小而倍感迷茫的信徒心中。
“我们在尘世挣扎,追寻力量,追寻意义,但这一切在吾主展现的‘真实’面前,何等可笑,何等虚妄!”戈尔猛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痛楚让他眼中的狂热更甚,“唯有拥抱那绝对的‘无’,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有’!那消散的兄弟,他不是死了,他是获得了恩典,是先我们一步,融入了吾主的怀抱,成为了那伟大寂静的一部分!”
他指着舱室内那名消散教徒曾经站立的位置,声音高昂:“他的牺牲,是指引我们的路标!他的消亡,是更高形式的新生!让我们摒弃恐惧,追随他的脚步,将自身奉献给这伟大的寂静,这才是对吾主最虔诚的信仰!”
“归寂!归寂!归寂!”
狂热的呼喊声在舱室内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教徒眼神变得空洞而炽热,仿佛找到了某种终极的答案。一种危险的、自我毁灭的思潮,如同瘟疫般在教派内部迅速滋生、蔓延。他们开始视外部正常的、充满交互与变化的世界为“虚妄”,而将“墓园一号”所代表的死寂,奉为了神圣的“净土”。
这股暗流,很快便冲破了冥想室的界限。
在通往舰桥的主通道闸门前,一队由戈尔带领的、约三十余名最狂热的教徒,与奉命驻守于此的“基石”士兵形成了对峙。教徒们没有携带武器,但他们眼中那种视死如归、甚至渴求“回归”的疯狂,比任何利刃都更具压迫感。
“让开!”戈尔低吼道,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面前如钢铁雕像般的士兵,“我们要面见吾主,恳求祂降下恩典,引领我们前往那永恒的寂静!这是信仰的最终实践!”
为首的“基石”小队长,面甲下的声音冰冷而毫无转圜余地:“未有陛下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近舰桥核心区域。立刻退回指定区域,否则将以叛乱论处。”
“叛乱?”戈尔发出刺耳的笑声,“我们是在追求最高的忠诚!你们这些被世俗规则束缚的傀儡,如何能理解吾主真正的意志?!”
对峙的气氛瞬间绷紧,士兵们的能量枪械发出了细微的充能声,而教徒们则向前逼近,似乎期待着士兵的开火能成为他们“回归”的催化剂。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女声如同利剑般劈开了狂热的空气。
“拿下他们。”
艾丽西亚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另一端,她并未穿戴全身甲,只着一身笔挺的军官常服,但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三寸,冰冷的剑锋反射着通道顶灯的光芒。她的身后,是更多闻讯赶来的、全副武装的“基石”精锐。
没有多余的废话,精锐士兵如同虎入羊群,精准而高效地执行命令。面对这些被洗脑的教徒,他们并未使用致命武器,而是动用高压电击棍和特制的束缚网。狂热的呼喊很快变成了痛苦的闷哼和挣扎声。戈尔试图反抗,但他那用以自残的“痛苦哲学”在训练有素的战士面前毫无意义,很快便被数根电击棍同时放倒,在剧烈的抽搐中被牢牢捆缚。
骚乱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平息。所有参与冲击核心区域的教徒都被制服并带走隔离。
艾丽西亚走到被捆成粽子、依旧在地上徒劳扭动的戈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决然。
“你的狂热,若指向敌人,或许是利刃。”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被压制教徒的耳中,“但若指向自身与同伴,便是最愚蠢的毒药。陛下需要的是战士,是建设者,不是自我毁灭的疯子。在你学会分清敌我之前,就在禁闭室里,好好‘感受’你的‘真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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