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用平常的语气，将气氛拉回“正常”的轨道。
芬格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路明非脸上扫视着，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里面隐藏的真正灵魂。
几秒钟后，芬格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完全不同于他平时那种咋咋呼呼的语调：
“路明非，”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严肃，“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归来者’？”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路明非脑海中炸响！
“归来者”！
这个词，芬格尔怎么会知道？！这是他内心深处对自己最核心的定义，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昂热和楚子航，也只是怀疑他的“未知”和“特殊”，绝不可能接触到这个层面的概念！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路明非的心神，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但他强大的精神控制力在最后关头发挥了作用，硬生生地将那瞬间的骇然压了下去，只是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强行维持着镇定，脸上露出更加浓重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师兄，你在说什么？什么归来者？你是不是又喝多了？或者打游戏输糊涂了？”
他的反应堪称完美，将一个被莫名其妙指控的学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芬格尔并没有被他骗过。他紧紧地盯着路明非的眼睛，仿佛要从那看似清澈无辜的瞳孔深处，挖掘出隐藏的真相。
“别装了，师弟。”芬格尔向前踏了一步，逼近路明非，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抬起手，指了指路明非放在书桌上的那个笔记本，上面还摊开着刚刚画了一半的关系网草图。
“从你踏入卡塞尔的第一天起，你就不对劲。”芬格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缓缓流淌，“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一个初次接触龙族世界的普通人。你对一切都似乎……‘习以为常’。”
“3E考试，面对白王圣骸的精神冲击，你的反应不是恐惧，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分析’。我虽然在外面，但我的‘小玩意儿’捕捉到了考场内部异常的精神波动模式，那绝不是正常混血种该有的反应！”
“还有楚子航，那个面瘫杀胚，他对你的态度……太反常了。他看你的眼神，除了审视，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仿佛你身上有他无法理解，但又至关重要的谜题。”
“今晚的沙龙，你故意在凯撒面前提起‘耶梦加得’，提起‘精神创伤’……你在试探什么？又想误导什么？”
芬格尔一句接一句，如同连珠炮般，将他观察到的所有疑点，毫不留情地摊开在路明非面前。他的逻辑清晰，证据链（虽然大多是间接证据和直觉）环环相扣，显示出与他平时废柴形象完全不符的、极其可怕的分析能力和情报网络。
路明非的心沉了下去。他低估了芬格尔。这个看似落魄的前A级精英，远比想象中要危险和敏锐得多。他就像一只潜伏在阴影里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师兄，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路明非依旧在挣扎，试图做最后的否认，“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猜测？”芬格尔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一样的东西，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需要我播放一段，你深夜在宿舍里，对着空气进行‘精神微操’练习时，周围环境能量场的异常波动记录吗？或者，分析一下你与那个ID叫‘老唐’的网友，那些看似闲聊，实则充满心理引导意味的对话记录？”
路明非彻底沉默了。
证据确凿。芬格尔不仅观察了他，还动用了他那深不可测的黑客技术和监控手段，掌握了他不少秘密。
他看着芬格尔那双不再掩饰、充满了精明和算计的眼睛，知道继续否认已经毫无意义。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的对峙。
宿舍内的空气仿佛要凝结成冰。
良久，路明非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副人畜无害的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的眼神变得平静，深邃，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淡漠。
他不再掩饰。
“所以，”路明非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想要什么？芬格尔……师兄。”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句反问，等同于默认。
芬格尔看着气质陡然一变的路明非，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光芒，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如同一个发现了巨大宝藏的探险家。
“我想要什么？”芬格尔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贪婪和精明的味道，“首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归来者’，又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与芬格尔对视着，大脑在飞速权衡。
身份暴露了，至少是部分暴露。芬格尔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但也可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
是敌是友，就在他接下来的一念之间。
深夜的宿舍，一场关乎未来走向的摊牌，正在进行。而窗外，卡塞尔的夜色，依旧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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