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笼罩着东京湾东南隅的这片废弃工业区。曾经轰鸣的机器早已沉寂,只剩下林立的、锈迹斑斑的厂房骨架和纵横交错的、如同巨蟒残骸般的管道,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海风穿过空洞的窗口和断裂的钢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面上沉积的铁锈和尘埃,带着一股浓重的金属腥锈和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海的阴湿气息。
这里是文明的疤痕,是城市遗忘的角落,也是阴影滋生的温床。
几道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的身影,正以远超常人的敏捷和静默,在这片钢铁废墟中快速穿行。
为首的是源稚生,他依旧穿着执行局的黑色作战服,村雨并未出鞘,但冰冷的刀鞘仿佛与他整个人融为一体,散发出无形的锋锐。他的黄金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幽冷的炭火,精准地扫过每一个可能的埋伏点和监视死角。
紧随其后的是樱井小暮,她换上了一套更适合潜行的深灰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矫健流畅的线条。她手中没有持刀,但那双清冷的眼眸在黑暗中似乎能洞悉一切,脚步落在地上,比猫还要轻盈。
路明非跟在两人身后稍侧的位置。他同样穿着作战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他没有像源稚生那样锐利逼人,也没有樱井小暮那般灵动如魅,他只是平静地移动着,呼吸与步伐的节奏仿佛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如同水滴汇入溪流,自然而然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警觉的障碍和声响。
这就是他选择的“潜入”方式——并非依靠极致的速度或隐匿技巧,而是利用恢复了些许的精神力,进行一种微观层面的“环境感知”与“信息过滤”。他能“听”到铁锈剥落的细微声响,能“嗅”到空气中不同区域能量残留的微弱差异,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由死寂能量构成的、近乎无形的警戒“丝线”。
他们这支小队,算上路明非,也只有五人。除了源稚生和樱井小暮,另外两人也是执行局中百里挑一的精英,一个代号“鸦”,擅长侦察与电子对抗;另一个代号“蛮”,则是纯粹的力量型攻坚手。五人如同一个精密的楔子,无声地楔入这片被猛鬼众占据的领域。
根据外围情报和“鸦”放出的微型侦察器反馈,猛鬼众的主要力量似乎集中在工业区深处,一座废弃的巨型船坞及周边联通的厂房群内。那里的能量反应最为集中和异常,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与混乱气息也最为浓郁。
“前方三百米,左转,绕过第三号仓库。”“鸦”低沉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手中平板上显示着由侦察器构建的实时地形图和热源信号,“检测到多个移动热源,巡逻密度很高。空气中能量读数异常,有微弱精神干扰场。”
源稚生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改变方向,如同阴影般贴着仓库斑驳的外墙移动。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觉到,越靠近核心区域,那股令人不适的深海死寂感就越发明显,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无形的、冰冷的尘埃,试图钻入人的毛孔,侵蚀意志。
他们巧妙地避开了几队牵着变异犬(那些犬类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显然也被死寂能量侵蚀)、穿着破烂黑色斗篷的猛鬼众巡逻队。这些巡逻队员的气息混乱而暴戾,与之前在“须弥座”遭遇的深潜者有些相似,但保留了更多人类的形态,显然是猛鬼众利用死寂能量催化改造的成员。
“能量源头在船坞内部,强度还在持续升高。”“鸦”再次汇报,语气凝重,“干扰太强,侦察器无法深入,信号在入口处就丢失了。”
源稚生看向路明非。接下来的路,需要依靠路明非的能力来开辟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他闭上双眼,将精神力如同细腻的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前方船坞入口区域蔓延。果然,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张由混乱死寂能量编织成的、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警戒网”。任何拥有生命气息或正常能量波动的物体穿过,都会立刻引发警报。
强行突破或者拆除都会打草惊蛇。
路明非心中有了计较。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动,指尖带起微不可见的银色光痕。他没有去破坏那张“网”,而是引导着自身那蕴含着“稳定”特性的精神力,如同最灵巧的绣娘,在那“网”的节点之间,悄然“编织”出几条仅供他们通行的、暂时性的“安全通道”。
这需要对能量极其精妙的掌控,以及对“稳定”权柄更深层次的理解。路明非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比他之前在“须弥座”大范围驱散污染要更加耗费心神。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对着源稚生点了点头,低声道:“可以了,跟紧我,走我走过的位置,一步不能错。”
他率先迈步,走向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船坞巨大入口。他的脚步落在锈蚀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以一种奇异的韵律扭曲、侧身,仿佛在躲避着看不见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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