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助理研究员的诡异死亡，像一滴落入沸油的冰水，在卡塞尔高层内部激起了剧烈的、无声的爆炸。尽管消息被严格封锁，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巡逻的风纪委员会成员数量增加了，执行部的黑色风衣身影也更多地出现在教学区和核心设施附近，连空气中仿佛都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炼金矩阵全力运转的能量嗡鸣。
昂热校长办公室的灯光，据说连续亮了几个通宵。
我知道，这是加图索家族，或者他们背后那更深层阴影的一次赤裸裸的挑衅和警告。他们在展示肌肉，也在试探学院的底线，以及我的反应。
但我没有时间去玩这种猜谜和威慑的游戏。帕米尔高原的呼唤，怀中“起源之章”残页日益清晰的指引，以及秩序之种关于时间无多的警告，都迫使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在研究员死亡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十八小时，我再次站在了昂热校长的办公桌前。这一次，除了楚子航和芬格尔，施耐德教授也通过远程全息投影在场。他那张被烧伤疤痕覆盖的脸在蓝色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狰狞，电子合成的呼吸声嘶哑而沉重。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希尔伯特。”施耐德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对方不再满足于暗杀和骚扰，他们开始触碰学院的根基。冰窖的防御系统被绕过，内部人员被清除，这是在打我们的脸！必须做出强硬回应！”
“回应？怎么回应？”昂热校长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表情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直接对加图索家族宣战？证据呢？一个无法追踪的IP地址？庞贝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现在开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就任由他们嚣张下去？”施耐德的投影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扭曲。
“当然不。”昂热看向我，“所以，明非的帕米尔之行，必须尽快启动。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跳出他们预设的战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准备好了。”我平静地陈述。
昂热点了点头：“学院会为你提供最高权限的支持。施耐德，帕米尔区域的执行部外围人员，全部交由明非调度。芬格尔，情报支持要做到极致，我要知道那片山脉里每一块石头的异常波动。楚子航，”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楚子航，“你负责明非的近距离策应和安全。”
“是。”楚子航的回答简洁有力。
“记住，你们的首要任务是调查‘龙族崛起之地’和寻找‘起源之章’的线索，尽量避免与未知势力发生大规模冲突。但如果有人主动挑衅……”昂热眼中寒光一闪，“我授权你们，行使一切必要手段，确保自身安全和任务完成。”
“一切必要手段”，这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明白。”我们三人同时应道。
计划迅速制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决定不乘坐学院的专机，而是通过梵卓家族提供的、与混血种世界无关的民用渠道，以地质勘探队的身份，分批前往帕米尔高原西侧的中塔（塔吉克斯坦）边境地区。
出发前夜，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学院的钟楼顶端。夜风凛冽，吹动着我的头发和衣角。脚下，卡塞尔学院灯火阑珊，如同黑暗森林中一片倔强的光之孤岛。远处，芝加哥的都市光芒在天际线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污染。
我抚摸着胸口那枚温热的“时之沙漏”徽章，感受着怀中“起源之章”残页传来的、与远方帕米尔隐隐共鸣的混沌波动。体内，秩序与混沌的力量在“万象崩离之序”的框架下缓缓流淌，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却为我所掌控的平衡。
这一次，不再是孤身潜入北极的冒险。我有楚子航这样的利剑，有芬格尔这样的耳目，有学院和部分盟友在背后的支持。
但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却比前往北极时更甚。
是因为加图索家族那诡异而精准的警告？还是因为“龙族崛起之地”这个称谓本身所蕴含的、足以令任何混血种灵魂战栗的重量？亦或是……那段关于“观测者”与“囚徒”的记忆碎片，如同幽灵般，始终在意识深处低语，提醒着我可能面临的、超越龙族与人类争斗的、更加绝望的真相？
我闭上眼，尝试调动“时之沙漏”的力量，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针对帕米尔之行的可能性预判。
无数模糊的画面和感觉碎片涌入脑海——皑皑的雪山、深邃的峡谷、狂乱的能量风暴、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骨骸、燃烧的黄金瞳、厮杀的怒吼……还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连接着世界暗面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某个古老而恐怖的意志，缓缓睁开了眼睛……
预判的画面戛然而止，一股冰冷的战栗感沿着脊椎窜上大脑。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来，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啊……”我低声自语，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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