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内。
凯尔的精神防线，正在一寸寸地瓦解。
黑暗活了过来。
在他眼前蠕动、变形。
他看见了那些在冰封监狱外被射杀的家族护卫，他们用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质问，为何他如此无能。
他看见了魔法导师，对方失望地摇着头，抬手便要将他的名字从星辉家族的族谱上抹去。
然后，他看见了诺兰。
诺兰的脸庞在无尽的黑暗中浮现，那张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审视残次品的绝对冷漠。
幻觉中的诺兰，轻声给出了最终审判。
“一件不合格的工具。”
“啊啊啊啊——！”
这句话，比世间任何酷刑与辱骂，都更能刺穿凯尔那用“天才”二字堆砌起来的全部骄傲。
他疯了一样用头颅撞击粗糙的岩壁，用指甲抠挖坚硬的地面，试图用剧烈的肉体疼痛来压制精神的彻底崩溃。
“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
曾经四阶大魔法师的尊严，在精心设计的心理牢笼中，被碾得粉碎。
高傲的咒骂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又从尖叫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哀求。
“我错了！我愿意为你工作！我什么都愿意做！”
“给我一点光……求你……给我一点声音……”
最终，所有的哀求都消散了，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
他的精神，在悔恨、恐惧、幻觉和绝对的黑暗死寂中，被彻底碾碎，磨平。
……
第五天。
地牢的走廊上，加里克和贾珀·星辉正沉默地分食着一条腥气的生鱼。
自从凯尔被带走后，贾珀就彻底哑火了，再也没有一句抱怨与叫嚣。
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两名孔武有力的囚犯，合力推开了那扇位于走廊尽头的厚重石门。
刺眼的光芒瞬间涌入，驱散了门内的深邃黑暗。
加里克和贾珀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他们看见，两个囚犯从那个黑洞里，像拖一条死狗般，拖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污秽，头发纠结成团，曾经华丽的魔法师长袍已然化作褴褛的布条。
他被拖拽在冰冷的地面上，四肢无力地垂着，对外界的光明和声音毫无反应。
当那张脸转向他们时，加里克的心脏骤然停跳。
那张脸一片空洞。
曾经盛满星辰与傲慢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死寂的浑浊，找不到一丝焦距。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机械地、反复地念诵着几个模糊的音节。
“……工具……合格的……工具……”
“啪嗒。”
贾珀手里的半截鱼肉掉在地上。
他的嘴唇剧烈哆嗦，牙齿疯狂地上下打颤，却挤不出半点声音。
那是凯尔。
那个阿尔卡王国最年轻的四阶大魔法师，那个被誉为星辉家族未来希望的绝顶天才。
仅仅五天。
他进去的时候，是一头愤怒咆哮的雄狮。
他出来的时候，却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贾珀·星辉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唯恐那遏制不住的恐惧尖叫会从喉咙里溢出来。
那扇石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在短短五天之内，将一个意志坚定的四阶大魔法师，变成一具只会念叨着“工具”的活尸？
这种未知，比任何已知的酷刑都更加恐怖一万倍。
加里克缓缓闭上了双眼。
反抗？尊严？星辉家族的荣耀？
在那个能把天才变成废物的黑洞面前，在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典狱长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可悲又可笑的词语。
诺兰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贾珀和加里克的心脏上。
他没有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凯尔，甚至没有瞥一眼牢房里两个呆若木鸡的俘虏。
他只是对着那两个拖着凯尔的囚犯，用一种处理废料的平淡口吻下令。
“把他带到机房去。”
“从今天起，他就是三号发电机组的核心。”
那两个囚犯身体猛地一震，随即用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眼神望向诺兰，用力点头。
“是！典狱长大人！”
加里克的心脏彻底沉入了冰海。
发电机组的核心……
他终于明白了，诺兰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过人。
他们只是资产，是工具，是零件。
有用的，就装到机器上，榨干价值。
吵闹的，就关进那个黑洞里打磨抛光。
彻底坏掉的……或许就会被直接扔进熔炉。
当凯尔被拖走后，诺兰的视线才终于落在了牢房里的两人身上。
贾珀几乎是瞬间就跪倒在地，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不敢与那道目光有任何接触。
加里克僵硬地站着，他能感受到诺兰的注视，那是一种评估物件价值的审视，冰冷，不带任何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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